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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是什麼記仇的人,哪怕在那個漆黑又沉重的王宮,哪怕他為了生存使用數不勝數的肮髒手段,從本性來說,他依然是那個因為一場火災闖入異界的大二學生。
這個是一開始就已經決定的。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幼童,現在的個性也隻是那個大二學生的延續,而不是像其他正常人類那樣以一張白紙的姿態開始人生。
然後,他是以一個大二的學生的閱曆,思維方式,成長成了現在的南哥兒。
雖然身體看起來很年輕,但實際上,已經活了太久。
那三年的囚禁過後,他已經不會像年青人一樣有什麼遠大的誌向,也失去了對未來的向往,或者,他本來就早就失去了這樣的機會。
年青的殼子中,是一顆蒼老的麻木的心。
但,很奇妙,隨著縣衙內的東西慢慢增多,雞仔變成母雞,然後又下蛋,孵出小雞,養著的黃團子小鴨也會撲扇著翅膀追逐著滿溪撲騰發出嘎嘎的聲音。
衙門倉庫裏麵的食物有些是自己儲備的,有些是鄰人縣民送的堆放了整整一間屋。
出門時,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不時會被人強行帶回去吃飯。
跟師爺衙役們一起吃飯時,總是會將自己不愛吃的食物丟進他們碗裏。
說完書之後,小孩子們會遞上水果零食討好,大人也會給一點食物。
平時沒事時,城裏的女人們會過來主動幫忙縫補衣服洗曬衣服。
盡是一些無聊又沒有絲毫邏輯,乏味又單調混亂的日常。
卻是自己從未經曆過的。
也許,以前,在自己還是個單純的學生時,也曾每天經過著這些日常,但是此刻想起了,卻發現曾經的自己已經離開這些物事太遙遠。
現在,居然又這樣自然而然重新陷入這樣的生活中。
單純又複雜,忙碌又安寧。
一時間,他都沒辦法想起到底是怎麼被這樣的日常所侵襲。
隻是覺得等察覺時就已經這樣了,回想這半年的時光,卻完全沒有什麼跡象,沒有可供察覺的銜接跡象。
他一直很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淪為階下囚,遭受那麼幾年的虐打。
明明我……
但隨著這忙碌的半年過去,他發現,心中那個強烈的渴望淡薄了很多。
所以說,身體創傷的愈合也是會將心靈一起醫治麼?
人類,真是一種薄情的生物。
悲傷的事情,會隨著時間流逝,將傷口磨平,快樂的事情,也會隨著時間流逝,將美好遺忘。
赤/條/條地來到人間,然後死時,什麼也沒辦法帶走。
從開始的一無所有變成最後的一無所有。
一出生就已經宣告了死亡姿態,每多過一天,就靠向死亡多一天。
所以說,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卻明明知道沒有什麼值得繼續的意義,仍然還是本能地活了下來。
真是沒心沒肺啊。
“南哥兒,發什麼呆呢,快來吃肉了!”從衙門外廳傳來大家的嚷嚷。
今天是冬至,在這裏,冬至這天是大節日,大家都回家準備好吃的祭祖,所有的店鋪都早早關門,衙門也放假一天。
今天莫樹他們也一大早就出去了,中午還沒到,就不曉得從哪裏扛著一頭巨大的野物回來,現在關掉了門,大家圍著外場那邊燒了堆很大的篝火烤那野物。
南哥兒愣了一下,然後聳聳肩——我在糾結個啥?
活著就活著,死亡就死亡……
這個,沒什麼關係吧。
走走出外廳,廣場上的火焰呼呼燒著,下水內髒之類的放在不遠處的木桶內,另一木盆裏放著血,衙役捕快還有師爺全部都在那裏,期間還看到幾個女人——大概是他們的家眷。有拿著盤子的,也有拿著佩刀在那野物身上比劃的,還有捧著酒壇不曉得跟旁邊的人在叨叨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