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其實一點也沒錯。作為麒麟,作為仁獸,注定奈何他不得。
隻是,麵對他的嘲諷,塙麒依舊神色平靜,緩緩地說道:“你所倚仗的,不過就是我沾不得殺戮而已。”
堇池隻是笑著,並沒有說話。
塙麒又接著說道:“可是,你所倚仗,也就僅此而已。事實上,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讓自己染上血腥。”他的神色堅定而淡然,仿佛說出的話,再平常不過。
堇池卻是因為他的話禁不住笑了起來,就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可是,看著塙麒清澈淡然的雙眼,他的笑漸漸沒了聲息。
塙麒是認真的。
這讓堇池忽然覺得有趣起來了,而後不以為然地回道:“你以為我會怕死嗎?這樣的威脅不可能成為你的籌碼。”
“你怕不怕死,與我殺不殺你,有關係嗎?”這樣的塙麒,怕是誰也沒見過的,那樣溫潤如水的性情,此刻卻是鋒芒畢露。
堇池又是一愣,然後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隻是,笑聲裏,沒了嘲諷,多了一分難明的意味。
塙麒一直靜靜地等著他笑聲歇止。
“你跟那個時候比,變了很多。”堇池忽然淡淡地道了句。
塙麒輕輕皺了下眉頭,但目光卻絲毫沒有動搖。
“我明白了。”堇池的聲音變得異常地平靜,“無所畏懼,並不是真正的強大。當有想要守護的東西時,便會擁有極堅強的心誌。那個時候的你,就好象是四處飄蕩的浮萍,那樣的脆弱,不堪一擊。可是現在,你很想很想留在那個人身邊吧,永遠留在她身邊,這樣的願望越強烈,心就會越堅定。”他忽然地一笑,“人之所以會變強,是因為他擁有強大的欲望。而麒麟,原來,終究也隻是人而已。”
堇池的臉上,帶著異常燦爛的笑容,但那笑中,始終透著一分詭異。
“好,我答應你。”
塙麒看著他,似乎想要確認他說的是否是實話,隻是,眼前這張笑臉上,似乎看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塙麒明白,若論人心的複雜,他始終不及眼前這人。
所以,當得到了他的承諾之後,便不再停留。雖然不知道那個承諾是否真的有效,但是,他所能做的,恐怕也僅此而已了。
一離開那個地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宮裏。
然後,就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站立不住。
其實,他真的不知道,若是真的到了必要的時候,他是否有勇氣執起殺戮。
這裏是鏡華園,是水陽殿裏,珞葭的居所。隻是,她似乎還沒回來。
園子裏冷冷清清的,卻留著她的氣息,讓人十分安心的氣息。
在廊前的台階上坐下,手臂枕著膝蓋,頭輕輕地靠著。
他是真的希望可以幫到她的,可是,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體會到自己力量的薄弱。即便他真的有勇氣殺了堇池,還有遷琉呢?
他相信憑自己的使令可以輕易殺了堇池,至於遷琉,恐怕有些麻煩。
可問題是,這兩人之中,無論是先殺了誰,他必定再也沒有勇氣殺第二人了,恐怕,到時候,無論是身理還是心理上都會產生極強烈的排斥感。
忽然地自嘲一笑,真的覺得自己似乎一無是處呢。有的時候,能夠看明白,不代表有能力還擊。
靠在手臂上,意識漸漸朦朧,不知不覺間,沉入了夢鄉。
而此刻,堇池的院子裏,他依舊獨坐在廊下。
樹蔭的暗影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來。
“你才是今晚的客人吧。”在遷琉那鬧的動靜並不大,但早就已經有人報知於他了。
“你的麒麟,很天真呢。”這樣的一句話,沒透出絲毫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