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我會分心。”因為那點喜歡，她會不由自主的煩惱，更因為他在，有些事無法實施。
“你是不想對我產生依靠。”不然她剛剛不會不經意的拉開距離。揚起苦澀的唇，手在肩上重重的捏了捏，“一定要回來找我，否則我絕不讓你再見孩子們。”
“謝謝。”為了他的體諒，為了他的溫柔，為了他的愛，為了他所有的縱容。手搭上他握著自己的強壯而有力的手臂，“等我。”
當天下午他便帶著小乖離開，她沒有去送他，依舊站在窗台那個位置看著他的離去。離開前，他望著她片刻，凝重的雙眸裏寫著太多的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揮手離開。
她頭抵著門框在消逝的風景裏描繪出他的模樣。離開前他不停的打量自己，那種探究的目光叫她感到害怕，直到離開他甚至都沒能抹去眼底的疑慮。
他是在擔心吧，不是因為即將開展的複仇，而是懷疑一切終了之後她會對他怎麼做吧？他比自己想象的更了解自己，因為太愛所以懷疑，也因為太愛所以等待。隻是，手慢慢的貼上有些疼痛的心口，比想象中要疼一點。掏出電話，撥出默記在心中很久的號碼，“是您過來，還是我過去？”
“恩，沒有懷疑。”她譏諷的看了眼早已昏暗的院子，“隻是對您已經有所防備。”
“好，明天下午白城機場見。”她一把拉上窗簾，將自己落在黑暗中。
對於黑暗她一直是恐慌的，她輕易的聯想到在水中的掙紮。她依稀記得那個人離開時的放生大笑，笑聲久久的回蕩在她的耳朵裏。她想呼喊，可是水不停的湧進嘴裏，鼻子裏，耳朵裏，水波一圈圈的迷住眼睛，看不清也看不到未來，揮舞著的手隻能抓住無望。
無望帶來的黑暗以及無聲一直糾纏她數年不曾離去。在孤兒院的第一年，她不願意開口說話，不願意跟任何人接觸，就一個人縮在陽光下。直到遇到真正的烏青梅，她才慢慢的放下心房，直到遇到佟安，那個帶給她溫暖的人，她才遠離了那個夢魘。
她以為自己放下了，鼓足了勇氣重新回到了這裏。咬著牙克製著自己恐懼，屈膝報臂坐在床上。當回憶掀開一角時，她發現恨意比自己想象中很加沉重，她近乎自責的唾棄自己，她怎麼能忘記並且說服自己放下？
媽媽來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失去意識。那一刻媽媽的臉永遠的刻在腦子裏，五官都皺在一起，隻覺得白白的一片，可就算在模糊，在握住手的那一刻她知道那是媽媽。她怎麼可以忘記在最後一刻抓住自己的手，很冷用卻盡了她一生的力氣，怎麼可以忘記媽媽努力舉著自己不停的含著“安”，就那麼一個字，包含了媽媽多少的欺騙，她怎麼能忘了呢？何景謝謝你給我的縱容，也謝謝你相信的離開，但我還是要說一聲“對不起”。
毫無預示的敲門聲，將她嚇醒。惶恐的掃了一眼四周，為何會沒有亮光呢？一開口則泄露出內心的顫抖，“進？”
“嫂子怎麼不開燈？”何景駿開門開燈，詫異的看著坐在床上迅速低頭的烏青梅。他心底湧出一陣異樣，這不像自己認識的烏青梅，記憶中她總是帶著淡定從容的微笑，一閃而過狡黠的目光，就連之前述說那段往事都是那般的平靜，此刻的柔軟是為了哪番？
突來的光叫她眼睛脹痛，低下頭回避光線時，手卻沾上了水跡。啊，自己竟然又哭了呢？是為了他嗎？也許吧，真也算對得起他的深情了吧。
“有事？”再次抬頭時，已經換上了另一幅麵孔，陰冷中帶著迅速掩去的自我厭惡。
“那個，細細爸爸想見你。”顧細細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舔了舔嘴唇才支吾開口。
烏青梅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扯出笑對她點頭，“好，明天上午如何？”
“好的。”何景駿很是不喜歡此刻的烏青梅，雖然臉上堆著笑，可比剛剛更加可怕。別在背後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要克製住內心的恐懼。
她微微點頭等待房門關上。很是平靜的打開床燈關掉大燈，明天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容不得她分心。
烏青梅沒有料到顧師長竟然會親自登門拜訪。他打量她許久，才將視線調離到院角的玉蘭樹，“這顆玉蘭長的不錯。”
“顧先生你過獎了。”她別過頭看到門外停著的軍用吉普車，車裏隻有坐的筆直的衛兵。她疑惑的看了眼眼前矍鑠的老人，她摸不透他此行的目的。
“你叫我一聲叔叔吧。”顧父轉過身對她很是親切的笑了笑，“阿雪比你白一點，高一點，瘦一點，眼睛跟你一樣亮，卻比你幹淨。”
“你認識我母親？”她從來不認為自己單純，她隻是詫異他竟然記得母親。比他這個外人比起來她很慚愧，媽媽在她記憶裏永遠停在了那一天，蒼白模糊的臉，冰冷有力的手。
“我差一點就娶了你母親。”他歎了歎氣，昨天細細跟他說了之後，他一個晚上沒有合眼，當年若不是母親不同意，江雪又怎麼會嫁給那樣的人。她結婚之後，他就主動申請去了外地，回來時她已經去世，他這才娶了細細的媽媽。
“那是我媽媽高攀了。”雖然這麼說，她眼裏卻沒有謙卑。他說是“娶”，他那樣的家庭怎麼能容得下媽媽，更何況江家的條件是入贅。
“丫頭，太聰明可是要遭天譴的。”他怎會看不明白她眼底的責備。若是他堅持到底，興許阿雪也不會……
“上天並沒有對我母親有多好。”她哼，“不知道顧先生一大早找我何事？”
“緬懷一下故人。”他信步走到石椅上坐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丫頭跟阿雪截然不停，一身的刺，“其實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阿雪。那天阿雪跟司機走散了，一個人可憐兮兮的蹲在地上，眼睛哭的紅紅的，明明很害怕，還是努力張大眼睛四處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