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陸小曼,鬱達夫說:“陸小曼是一位曾震動20世紀20年代中國文藝界的‘普羅米修斯’。”回望她滄桑的一生,曾留下多少豪情仗義,多少文采風情,多少愛恨,多少艱辛,她的一生初始鮮花著錦,繼而是非纏身,最後以淒涼孤苦的晚景告終。她的一生,經曆過名噪一時的風光和熱鬧,享受過萬千奢華的寵愛,也飽受過病苦與孤涼。可以說,人生的大喜大悲,大苦大樂,她都一一曆盡了。雖說命運多舛,但這樣的女子,也不枉活一回了。
在陸小曼臨終前幾天,陳從周來探望她時,趁著自己還有精神的時候,她拿出一個箱子,裏麵有還未能正式出版的《徐誌摩文集》的所有資料,連同梁啟超為徐誌摩寫的一副長聯、胡適等人為徐誌摩寫的長題、徐誌摩墜機時未毀的遺物和紀念品,以及她和徐誌摩的一些手稿,全部交給了陳從周。陳從周是徐誌摩的表妹夫,是唯一和她有來往的徐家人。
陸小曼的臨終遺願,除了希望委托陳從周、趙清閣等人出版《徐誌摩文集》外,還希望在死後和徐誌摩葬在一起。
苦守寒床三十多年,翁瑞午為她傾其所有,寧可麵對世人的指指點點,她也不肯嫁給他,為的就是死後能和她心愛的人並葬一處。
趙清閣、陳從周等朋友,臨終受托,答應了陸小曼的要求,允諾她一定做到,但事實卻並不樂觀。陸小曼生前就已經不被徐家人接受,死後更不容她,首先反對他們合葬的就是徐誌摩和張幼儀的長子徐積鍇。無奈,陸小曼的屍骨一直未能入土落安。
起初,她的骨灰一直暫寄在某處。當時隻有陸小曼的表妹吳錦約人一起去骨灰盒寄存處憑吊過。陸小曼死時已是“文革”前夕,不久就“文化大革命”了,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沒人願意沾惹是非,何況她又無子嗣,所以,可憐的陸小曼竟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幾十年。
直到二十三年後的1988年,由陸小曼的堂侄—台灣的陸宗、陸宗麒,堂侄女陸宗麟一起出資,在蘇州東山華僑公墓建造了紀念墓,安葬了這位曾經在中國現代史上掀起波瀾的女性。墓碑上隻有一排文字:“先姑母陸小曼紀念墓。”墓碑上還有一張陸小曼年輕時的相片,臉上露著燦爛的笑容,旁邊青鬆環繞。同時建的還有陸小曼父親陸建三、母親吳曼華的紀念墓。至此,一代風華、坎坷一生、眾說紛紜的不幸女子陸小曼終於落歸塵土。但入土就為安了嗎?
當年趙清閣等人受陸小曼臨終之托,死後要和徐誌摩並入黃土,但多年後仍沒有達成她的遺願。她的墓在蘇州,徐誌摩的墓在浙江硤石。千裏之遙,阻礙他們死後不得團圓的,不是距離,而是傳統的道德觀念。
趙清閣在回憶陸小曼的文章中提到此事還耿耿於懷。她說:
……陸小曼默默地帶著幽怨長眠了。她沒有留下什麼遺囑,她最後一個心願就是希望與誌摩合葬,而這一心願我也未能辦到。我和她生前的老友張奚若、劉海粟商量,張奚若還向誌摩的故鄉浙江硤石文化局提出申請,據說徐誌摩的家屬—他與前妻張幼儀生的兒子徐積鍇不同意。換言之,亦即中國半封建的社會意識不允許!
在2001年,已是八十多歲高齡的陸小曼的表妹吳錦,還念念不忘此事,她說,這是陸小曼唯一的口頭遺囑,她一定要達成此事,把陸徐二人的墓遷在一起,才能對陸小曼有個交代。
此後,許多有識之士也為這件事情呼籲,如韓石山在2010年《太原日報》發表的《還陸小曼一個公道》中說:
……不必說虐殺了,那畢竟是個情緒化的辭藻,最顯豁也最殘酷的印證,則是在徐誌摩棄世七十多年,陸小曼棄世四十多年後,徐誌摩的墳塋,仍然孤零零地杵在海寧市西山的山坡上。中國人自古就講究夫妻合葬,怎麼到了徐誌摩這兒就礙於這個、礙於那個,“死生生”地將夫妻兩人拆開,一個葬在海寧,一個葬在蘇州某處墓地裏?
我常想,若死後真的有靈魂,若滬寧高速和滬杭高速真的像報章上報道的那樣暢通無阻,在蘇州到海寧之間,行夜車的司機不定在什麼路段上就會看到,一個西裝革履卻滿麵憂傷的男子,在夜空中匆匆地向著西北方趕去,或是一個端莊俏麗卻披頭散發的女人,在夜空中匆匆地向著東南方趕去,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詩人,要去蘇州某處墓地會見他的小曼,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小曼,要去海寧西山的山坡上會見他的誌摩。他們見了麵最常說的會是什麼?他們不會怨恨蘇州,畢竟是蘇州收留了這個無墳可歸的女人,他們能不怨恨海寧嗎?肯定會的!他們婆娑的淚眼,定然看到了裝飾一新的幹河街上的徐誌摩故居,這世上隻有他們知道,這不是什麼徐誌摩故居,這是老太爺為他們建的新婚的新巢!是他們夫妻兩人共有的財產,若說故居,也該說徐誌摩陸小曼故居才是。看到這一切,想來誌摩都會難為情地對小曼說:“眉,委屈你了!這太不公平了!”
小曼會說什麼呢?會說:“不管他們怎樣霸道,隻要你知道,眉是你的妻子就行了。我們已經死了,等多少年多少世紀都無所謂了。摩,我們會等到那一天的。”
持“徐陸不能合葬說”的人,自有他們或歪或斜的道理。最大的一個理由,該是陸小曼配不上他們的誌摩。要叫我說,配得上,還綽綽有餘!且不說家世,就是才情,小曼也未必就輸於他的誌摩。隻能說身為名媛,誌不在此罷了……
研究陸小曼的作家柴草,在《徐誌摩和陸小曼該合葬了》一文中說:
徐誌摩和陸小曼,一對名夫妻,由於曆史的原因,至今未能合葬。他們一個葬在浙江海寧,一個葬在江蘇蘇州,這是非常令人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