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軟地難以繼續走路,喘熄的速度跟不上她的消耗,累得她眼底發黑,這樣嬌弱的身軀完全無法支撐她長時間的奔跑。
她想要的答案就這麼難以得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讓她安心就夠了不是嗎?衣纏香,你何其狠心啊!
不知何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追逐了多久,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什麼樣的路,隻是沿著零零散散的商鋪尋找曾經的記憶,然後在一個拐角看到顧盼河流動的碧影。
這條河,承載了貫通南北的千年曆史,也記錄了沿河許多大城市的興亡盛衰,不過那些都太遠太遠,與她沾不了什麼邊,她知道的最親近的,是裙香樓曾經立在這條河的一旁,從建起到頹敗,悠悠百年。
裙香樓……香……不可抑製地想到她,焉容撓了撓頭,決定不去想她這個壞心腸的女人,她現在想回裙香樓看看,隻是看看而已。
沿著顧盼河慢慢地走,四周景色都籠罩在黑暗裏,有些熟悉,又看起來十分陌生,離開燕彎胡同這匆匆忙忙度過的幾天,逃亡過,探密過,被軟|禁過,好像過了幾年一樣,衣纏香說眼界隨著經曆變化,若是從前,她必定不會想象出人生還有這般波瀾刺激的日子。
又是衣纏香呢,她就好像一個陰影一樣籠在心頭上,怎麼逼自己去忘都揮之不去。
她看到了昔日裙香樓的花船,大紅的燈籠掛在艄頭烏木做成的重簷之下,隻是沒有了火再也不會亮起,黑暗中它呈現著一種朦朧而瑰麗內斂的美,好像已經褪去繁重妝容的青樓美人,在青燈之後細數早些年那“血色羅裙翻酒汙”的輝煌熱鬧。
這裏曾經是罪惡與肮髒、貪欲與病態滋生的恐怖地方,她本來應當害怕,可心裏平靜地像是鋪了一層冰涼的水,時隔不久,因外物驚變而導致的內心巨變已經足夠她承受慘烈的回憶。所以她穿過那些失去尊嚴泯滅人性的墮落去尋找她想要的記憶,讓昔日的溫暖重上心頭。
耳邊仿佛有靡豔的曲聲回響,有人唱“清溪一葉舟,芙蓉兩岸秋。采菱誰家女,歌聲起暮鷗……”她還記得她曾經有個俗不可耐的花名,叫做“醉芙蓉”,後來也想過,芙蓉又叫合|歡,是“性”的暗示,醉裏合|歡,本身就有一種沉醉迷失、放縱尋樂的寓意,還好她此生都未醉過。
“喲,這曲子不是有名的《後|庭花》?”一道有些輕佻尖利的聲音響起,她忙回頭,看到不遠處的木椅有位翹著腿坐著的姑娘,她著一身大紅的羅裙,塗著鮮豔海棠紅的蔻丹捏著一隻精致的香勺,下方,有白色成細絲狀的煙霧在香盤裏翻滾,這道香有一個文雅的名字,叫“芙蓉泣露”,她記得很深刻。
“香香!”她連忙跑過去,手一觸及,人影如煙霧一般散盡。
耳旁連唱《後|庭花》的人都沒有,曲子也消失了,她往腳下一看,才發現自己此刻正在花船之上,再往前跑一步就會掉進河裏,再也不敢亂動,她小心地移開,上岸,然後投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蕭可錚來找她了。
她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拉他一同看向這座精美如畫般的花船,問:“關於它的記憶你記得多少?”
“我記得我曾經在上麵跟你吵架,還找人把楚王推到了水裏,其他的,大概沒有了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按了按自己的鼻尖,把她扣進自己的懷裏。
“難得你知道他是楚王了。”她抿唇笑笑,覺得這些記憶都不重要,不需懷念,“有火麼,我想把這船燒了。”
“為什麼?”
為什麼呢?她不知道心裏為何這樣想,因為她看這艘船的每一眼都不可抑製地想到衣纏香,“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燒。”
蕭可錚沒有言語,任由她大膽地在他身上摸索,然後如願地找到火折子。
她掙脫他的懷抱,在岸上拔了幾把幹草丟進船艙,點燃火折子往船艙裏扔,就在那一刻她聽他道:“真正的懷念一直都在心裏。”
她的手一抖,火折子掉進了水裏。她瞪大眼睛看著微波粼粼的水流,回頭笑道:“風太大了。”
“是啊,風太大,我們回家吧。”他緩步走上前,將她抱進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寫的時候覺得這一章真的可以完結了,如果有些鋪墊可以一不小心忽略掉的話。不過我覺得交代不清人物具體的下落,甚至連悲喜都不明確的結局是不合格的,我還比較擔心有人會看不太懂。
總要有一個讓我堅持下去的動力,大概就是按照原本的大綱寫下去,給所有的人一個明確的延續。
正文 第76章 情敵?!
“回家……”焉容把臉縮進他寬大的外袍裏,問,“回哪個家?”
他頓了頓,目光裏有黑暗掩蓋不住的欣喜。“蕭家,我陳舊三年的故居,聽小五說墩子已經替我打點好了,房子可以住人,我們這就回去。”
“好。”她看他眼裏已有不少期待,一想他此刻的心情,便隨著他移開了步子,“走了一下午,有點累,背我回去吧。”
“嗯,”幾乎沒有遲疑地矮下|身子,“上來。”他轉過頭,看始終低著頭的她覆上他的背,她的頭發被風吹亂散在額前,蒼白的臉上有被寒冷凍得紅紅的幾方,連唇都微微發紫,叫人憐惜到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