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白淨清秀,雖樣貌普通但有一種小家碧玉的乖巧。她膽子很小,輕易不敢出營帳,避忌柔然人猶如洪水猛獸,看見他們就腿腳發軟連話都說不出來。她們兩個一天說不上幾句話,大多時候都是芷清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但是平心而論,有了玉兒陪伴,芷清心裏多少好受一些,如果讓她一個人整天對著吳提,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她的病都好了,是不是該想辦法讓吳提把人送回去,畢竟芷清自己也隻是個犯人,實在不該連累另一個魏國女子深陷在柔然的軍營裏,這太危險了。她正兀自出神,隻聽玉兒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小、小、小姐……”

芷清抬起頭,看見了雙手負在身後站在門口的多倫。自從身在柔然軍營,她一直沒見過他,原以為他回了王庭,不想今日能見麵。多倫頎長高大的身形擋住了簾帳縫隙間吹進的冷風,讓芷清感到身上多了絲暖意。

“你還好嗎?”他看著她問,淡淡的語氣裏帶了些關切。

“我以為你回王庭了。”芷清也看著他道。

多倫無奈自嘲地笑了笑,“我是該回去見父汗,吳提早就趕我了,隻是我一直在寫請罪書耽擱了些日子。”他略沉吟了一下,麵帶愧色地說:“芷清,明天我就走了,這次我恐怕無能為力了。”

芷清心裏一驚,認真地看向多倫,他的臉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眼神黯淡毫無神采,勾起的唇角沒有笑意隻有苦澀,整個人看起來落寞憂鬱。“多倫,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隻是我卻沒什麼能幫你的。”

“朋友之間還說這些。”

兩人相對站了一會兒,許是帳內的空間有限,讓他們之間的沉默顯得更加憋悶。“出去走走吧。”

多倫點了下頭,轉身走了出去。芷清看了看旁邊低頭不做聲的玉兒,快走幾步,掀開帳簾跟了出去。她一出來就愣住了——

帳外有一群侍衛立在一旁,芷清掃了眼,為首的是奇斤,就是不知他是來盯著多倫還是她的。奇斤看見芷清走出營帳,伸臂一攔,道:“吳提殿下現在不在營中,還請芷清小姐留步。”

“我們隻在附近走走,你若不放心大可派人跟著。”多倫拉著芷清徑自往前走,奇斤無法,隻好帶了一隊人跟上。

芷清跟著多倫一路前行,好久沒出來走動,即使冷風打在臉上也覺得舒服,她暢快地吸了吸氣。快到營地出口時,碰上了鐸蘇風。

鐸蘇風剛聽說多倫王子明日要回柔然,而自己必須留下聽命於吳提王子,正一肚子火氣,風風火火地要找多倫問個明白。此時碰見多倫和芷清,還不及說話就看見後麵跟著奇斤等人,頓時一個箭步衝過去揪住了奇斤。

“你敢監視殿下,我砍了你!”他怒吼一聲就要拔刀。

“鐸蘇風!”多倫喊了一聲。鐸蘇風立刻停下來,不甘地歎了口氣,卻是鬆了手。“你替我看著他們,我有話和芷清說,不要讓他們上前。”

鐸蘇風領命,把奇斤等一眾侍衛攔在了營地。多倫和芷清往前走了走,停在了一處丘陵上。今天的天氣有些暗沉,太陽被陰雲遮住了,他們眼前除了一望無際的平原就是被冷風吹起的陣陣黃沙。

芷清看向身旁的多倫,問:“吳提這樣對你,你不怪他嗎?”

多倫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他隻是怕我再把你救走。”說完,他的眼神又飄到了遠處,漫不經心中帶了絲堅定地說:“我一直相信吳提,即使他跟丞相走得近,但我從不懷疑我們的兄弟之情。”

“他說他需要丞相的支持。但我覺得吳提低估了金蠶子的城府也駕馭不了他的野心。”芷清告訴多倫,金蠶子在大檀可汗身邊安插了眼線,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這根本已經超出了一個臣子的界限。

回到柔然的多倫發現與丞相金蠶子的分歧越來越大,他們之間的裂痕也漸漸無法彌補,再加上丞相在王庭的地位,多倫開始覺得金蠶子對王庭是個危險的存在。現在聽到芷清說的話,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或許他有什麼陰謀,但現在還不知道,我必須盡快回王庭告知父汗。”

“還有一件事。”芷清想起了與柱子一起死裏逃生的經曆,她看著多倫道:“還記得你放柱子和我離開的那天嗎,我們途中遇到劫殺,柱子殺死了五個柔然士兵,要不是用你的弓弩射傷了領頭的人,我們應該已經死了。”

多倫震驚地轉過頭,不可置信地問:“你看清了那個領頭的人嗎?”

那些人似乎認定他們必死無疑,所以沒有任何遮掩,“是少頓。”

多倫不假思索道:“一定是丞相的命令。”

“我也是這樣想,恐怕金蠶子就是想讓吳提和你徹底決裂,更好地控製吳提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丞相到底有什麼目的……”多倫喃喃自語道。他隱隱有種感覺,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場陰謀,無論是和親圖、辛夷花亦或是這場戰爭,一切都是丞相在主導。

“多倫,你這次回去應該讓大檀可汗明白到柔然要解決的不是與魏國的戰爭,柔然內部的分化才是當務之急。隻有這有這樣才能消弭兩國的戰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