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你都知道了?!”雖然墨琊離我很近,我卻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墨黑的眸子裏寫滿了蝕骨蛀心的哀。
四周忽地變得很靜很靜,我仿佛看到他紅色的衣裳上開出一朵鮮豔的花來,美得極致哀婉、滿目荒涼。
聽墨琊這語氣,他泰半早將我的身世猜出幾分,卻又一直將我瞞在鼓裏。
“有一種上古陣法,是可以看到前世的。”我掙紮了下,在他晃神時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我之前也沒有想到,隻是突然覺得天穆祠裏似乎隱含著某種厲害的陣法,先後梳理一下思路,才覺得必是“畫魅卷軸”無疑。大約是夏後啟的後人為他立祠後又設下了陣法,本應該是阻擋野獸的侵入,不巧今日卻被我破了。不用掀開手,我都能知道此刻我的手臂上定然是漸漸顯示出一副“水墨江山圖”。這就是破陣的後果——江山盡出,碧落蒼蒼。
我三生前的原體本是萬物之靈,奈何三生兩返,如今已是靈氣耗盡,隻怕這一世若逝妄論聚靈重生不說,就是輪回也再難入了。
半載浮生,若是再將思念與等待延長千年、萬年,也僅僅是換來絕望而已,倒不如叫他恨我的好。
墨琊突然一笑,盡是嘲諷:“難怪你說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你就打算離開我了,是也不是?”
我雙目直視著他,心裏突然疼得厲害,此刻我們二人貼得極近,雙方的體溫卻是微涼,他羽毛般輕柔的鼻息掃在我臉上。我微微一默,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再問呢?”
墨琊的臉好似一幅傷情的筆墨丹青,他長指一收握緊手心攏到袖中,極是隱忍:“好!好一個狠心的蘭寂公主、冥界靈女!是我天真了,你千年前就是打算要跟他走的。遑論現在?嗬。你說得對,我們之間早該還清了,你還我三生哀傷,還我三世淒涼。”
師兄、綰梨不明場中情況,一副想勸又不知如何勸起的模樣。
“墨琊,放手吧。”萬籟俱寂中,我這五個字一字一頓地回蕩在空氣裏,一念蕭索。
墨琊長久地凝視著我,氣息凝滯,聲音嘶啞斷續,語帶哽咽:“好!你歡喜怎麼樣就怎麼樣,總之,如今你自由了!”
“多謝帝君成全。仙、妖兩界此後永不再犯。”我竟不知道有一日自己也能說出這般清冷如霜的話來。轉頭又對師兄道:“我們走吧。”
“帝君,先行一步。”我朝他福了福身子,這禮行得十分疏離。
他伸手很輕很輕地揉了揉我的頭,將我耳邊被微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後,修長的手拂過我的臉頰,我沒有躲開,倒也是一種貪戀。他的聲音溫柔到幾近卑微:“也好。我最後一次看著你走。”
立在一旁的師兄終於忍不住了:“喂,你們兩個……”
“師兄!”我切斷他的話,轉身走得利落還不忘招呼他二人,“走吧!”
我走得極快,心裏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回頭。以前,我覺得我每天都有好多話想和他說。我的喜怒哀樂,我的悲歡離合。可現在,連一個簡單的回頭,也是一種奢望,這出殘缺不全的劇,早就定好了結局。
西北的遠方,風煙俱淨,雲淡天長。
回了司陰地府不過半日的光辰,九重天上就命人下來取走了洛書。天帝念我戴罪立功,也沒特地讓我回天複命。倒省了我再見墨琊,省了那一份淒離苦別。
自回到司陰開始,師兄和綰梨就使用車輪戰術不停地在我耳邊念叨。
“師妹,你和墨琊到底怎麼了?”
“是啊,洛姐姐。你剛才走的時候沒看到,墨琊哥哥他可傷心了。”
“哥哥?”我眉眼一挑,“你們兩個一個,一個直呼帝君名諱,一個亂攀關係親戚,嫌命長啊?”
“哎,我說你們女人啊,”師兄手一叉腰,開始數落我,“平時裏好的時候吧,眉來眼去的連家都不著了,現在小兩口吵架了,敢情是我們這些旁的人連名字都不能叫了?”
我故作思考地把手搭在他肩上:“嘖嘖,我這個人呐,素日裏就喜歡看些門道偏的書。咦,是哪一本書說過鬼靈可以有實體的呢?”
說完,眼睛若有若無地掃過綰梨,將她麵色一紅。我又將目光移到師兄身上,他果然目色炯炯地看著我:“是哪一本書啊?”
“是……”他急切地看著我,我繞了個彎,“對啊,是哪一本呢?我腦子不大利索,一時間隻能想一件事,你要老問我和帝君間的因果,我也隻能慢慢思索先回答這個問題了……”
“洛姐姐,如果你真是這樣的話,綰梨倒寧願知曉你們之間的事。情願幫你多分擔些,也不願你現在這樣,寧可憋屈著也要笑。”綰梨的表情過於真誠,無由地令我鼻子一酸。
我沒辦法,隻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愛,這個字,本來就是一聲歎息。旁人參合不得,我與帝君本就不該在一起的,奈何這些日子朝夕相處生了些情誼出來,大是不該,不如早些切斷了這些許情絲的好。”
“既然兩個人彼此相愛,那為什麼不能衝破一切阻力在一起呢?”綰梨一派天真,師兄點頭附和,有一份相知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