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賈環整夜沒睡,輪著輪著給換了,臉上不由露出柔軟的神色。
兩人一個鎮定自若,一個憂心忡忡,約等了半刻鍾,便聽外麵砰砰兩聲悶響,出來一看,竟是兩居被狼啃咬的麵目全非的屍體從天而降。
不多時,賈環也順著藤蔓滑下,像隻雲雀般落在雪地裏。
“這兩人是……”三王爺走過去查看。
“該死之人。你們昨天穿的衣服呢?”賈環邊答邊扯掉掛在屍體上的布料,放入火中燒成灰燼。
“你等等,我去找了來。”因衣服已凍結成冰,蕭澤順手將它們扔了,這會兒忙去雪堆裏翻找,發現上麵粘了血跡,昨晚已被狼群刨出來撕扯成碎片了。
“環兄弟,你看這可怎麼辦?”蕭澤拿著幾縷布條過來,麵露難色。
“正好省了我許多事。”賈環相當滿意這種被野獸牙齒撕碎的效果,將布料分揀出來掛在屍體上,又轉頭看向兩人,嚴肅開口,“把能證明你們身份的東西留下。官匪勾結布下天羅地網,不詐死恐難逃出生天。”幸好這裏沒有法醫,看不出身高、骨齡等破綻。
蕭澤扔掉佩刀,見三王爺欲將自己的身份玉牌留下,連忙阻止。
“一些個死物罷了,豈能與性命相提並論?難道沒了這玉牌,本王便不是本王了嗎?”三王爺無所謂的一笑。
賈環對他的冷靜上道十分滿意,推平了雪屋,掃掉一切人為痕跡後將一盒藥泥遞過去,解釋道,“把皮膚塗黑,稍微易下容。瞧,就是這樣。”說著挖了一指藥泥,均勻的塗抹在麵上,片刻後,雪白的皮膚竟慢慢變成蠟黃色,俊美到妖邪的五官立時顯得平凡不少。
兩人如法炮製,脖頸,手背等外露的肌膚也沒落下,然後背上弓,拿上矛,拉著雪橇和巨型包裹走上冰麵,左看右看也不過是三個容貌平凡的獵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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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爺腹部的傷口已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因失血過多而產生的虛弱感也稍微退去。蕭澤卻不同,骨細胞的修複速度本就比體細胞慢,方才雪地綿軟還沒感覺,踏上堅硬的冰河,腳掌便痛如錐心。
賈環將昨晚削好的帶有齒紋的木屐交給兩人,讓他們綁在靴子底部,以防滑到,然後對蕭澤擺了擺手,“上雪橇吧,我拉你。咱們沿河直下雲州。”
“這怎好意思?王爺也傷著呢!讓王爺上!”蕭澤連連擺手。
“你這麼小的身板,怎拉得動?還是本王來吧。”三王爺奪過他手裏裹著幾層獸皮的韁繩。他此舉並非惺惺作態,而是真心在意屬下的安危,亦心疼賈環年少。
蕭澤這下更立不住了,急的麵紅耳赤。
“別看我身材單薄,可從小便力能扛鼎,一指頭戳死隻老虎不在話下。”賈環伸出食指晃了晃,逗得三王爺哈哈大笑。
蕭澤再三謙讓,著實耽擱了些功夫。
賈環不耐煩,一把將他扛起扔到雪橇上,懷中塞一張地圖,拖著便走。三王爺不笑了,這才憶及少年徒手捏碎山岩的事兒來,連忙跟上。
“腿腳不便你還不肯上雪橇,可是想拖累我們好叫你家王爺被人捉住?危難時刻隻有命最重要,其他都是虛妄。”賈環嘴裏數落,似想起什麼叮囑道,“對了,從此刻開始,咱們便以兄弟相稱,省得露餡!”
蕭澤頻頻點頭,十分受教。
三王爺淡笑開口,“好,本……吾名塗修齊,字瑾瑜,行三,你們便叫我三哥吧。”
“好巧,我也行三,別人都管我叫三爺。”賈環挑眉。
專心看地圖的蕭澤猛烈的咳嗽起來,心道讓咱們王爺叫你爺,那你是真爺!
三王爺默默無語。
卻不想賈環大喘口氣,繼續道,“不過姐夫叫我小弟就好。”
三王爺愣了愣,忽而朗聲大笑,震得樹梢上的雪撲簌簌直往下掉。與賈環交談,當真有趣極了!
蕭澤也跟著笑了,中氣十足道,“我叫蕭澤,別哥啊弟的,叫我老蕭便好。”話落揚揚手裏的地圖,“這好像不是官製地圖,上麵竟標有沿途兩岸的山洞村寨等處,比隻標注官道城鎮的地圖實用得多。咱作甚不去並州,從這裏到並州隻需兩三日。”
“這是我花重金從行腳商人手裏買的,多少人親身實踐所得,自然實用。並州雖近,但並州知府貪腐無度,恐靠不住,還是拐道去雲州安全,雲州知府出了名的公正廉潔。”賈環拖著包裹並一個大男人,左手時不時扶一把身體虛弱的三王爺,氣息卻依然平穩如常,不見半點疲態。
雲州知府曾是自己門客,賈環所言正中三王爺下懷,故很快就點頭同意。
三人走後沒多久,一群土匪打扮的男子找到已然重新凍結的冰窟,看見下麵的雪橇與獒犬,確定是三王爺之物,忙在附近搜尋。
“在這兒,有狼群,搭好弓箭!”不知是誰忽然大喊。
眾人抽刀的抽刀,挽弓的挽弓,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方把狼群驅走,近處一看,兩具屍體已被啃成骨架,隻餘絲絲皮肉並一些布料相連。
“沒錯,是他們!走,回去稟告頭兒!”撿起佩刀和玉牌,仔細看了一會兒,領隊之人匆匆回轉,壓根沒想繼續再搜。也是,在這冰天雪地,掉入冰窟再爬上岸,隻有凍死並葬身獸腹一途,哪還有半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