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火堆邊。

這下,本就十分冷清的洞口更顯冷清,所有人避開他們三丈有餘,用驚懼不已的眼神盯著那身形單薄的少年。沒想到看似最柔弱的,偏偏是最凶悍的,才十歲出頭的樣子,竟已修煉至殺人不眨眼的境地。

“還餓嗎?”賈環沒事人一般打開包裹,取出兩個蕎麥餅遞過去。

三王爺伸手接了卻沒吃,緊緊握在掌心。

蕭澤一把將餅打掉,逼視賈環狠聲質問,“為什麼要殺人?他們隻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你太過分了!”

賈環漆黑地瞳仁瞬間爬滿血絲,抽出腰間匕首直插蕭澤大敞的下盤,在他襠部寸許地方停住,刀刃深深沒入堅硬的岩石,隻餘一截手柄。

蕭澤下腹一陣抽搐,剛才那一秒,他幾乎被嚇尿了。

“說這話之前,別忘了方才是誰救了你!”賈環一字一句冷聲開口。

“環兒,冷靜點。”三王爺將溫熱的掌心覆在賈環青筋暴突的手背上,柔聲安撫道,“蕭澤的意思是,殺人沒有必要,打傷一兩個,見了血便足矣,何至於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他們隻是窮苦百姓,應留一條活路。凡事講求一個度,行事以‘度’為本,不可逾越亦不可退縮,這便是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無道者隻自毀一途,你需謹記。”賈環天賦異稟,能力出眾,他不忍心見他步入歧途。索性他還小,回去後慢慢教導也可。

賈環盯視三王爺良久,眼中的血絲一點一點退去,抽出匕首勾唇冷笑,“我心中自然有道,是以很清楚我的做法是對的。你們何曾真正體會過饑餓的味道,又怎能知道當人餓到極點的時候,會做出何等凶殘的行徑。不殺人,他們絕不會後退半步。”

“胡說八道,危言聳聽!”蕭澤喘過氣來,梗著脖子低斥,眼睛卻半點不敢往少年的方向瞟,身子也悄然挪遠了好些。雖然極力隱藏情緒,但他是真的怕了。再看輕柔拍撫賈環脊背的三王爺,他不得不承認,能當王爺的,那都不是凡人。

賈環拂開三王爺的手,譏誚開口,“無知者無畏,這話果然沒錯。我是不是危言聳聽,你們且拭目以待吧。”話落卷起熊皮閉眼假寐。

26二六

外麵的天色已完全昏暗,呼嘯而過的狂風吹得人心慌,更叫人難以忍受的則是腹中的饑餓感,好似有無數螞蟻在皮肉下亂竄,一點一點蠶食掉所有理智,隻剩下欲念。

見那殺神似的少年裹著熊皮半晌沒動,似乎是睡著了,靜謐的山洞裏陸續響起粗重的呼吸聲,然後是吞咽口水的咕咚聲,接著一陣竊竊私語。更有饑餓地,貪婪地,狼一般凶狠的目光頻頻朝三人所處的位置看去。

蕭澤和三王爺將手覆在腰間的武器上,神情戒備。

忽然,一道黑影從人群中竄出,走走停停,躡手躡腳,逐漸逼近。

三王爺與蕭澤齊齊抽出武器,站起身來。

那人馬上停步,緊張的朝少年看去,見他依然沒有動作後大鬆口氣,竟把三王爺跟蕭澤視若無物,佝僂著脊背快速溜過去,拖了地上的無頭屍體便朝洞外走。

原是來收屍的。三王爺與蕭澤對視一眼,坐回原位。

不一會兒,又一人竄出,抱起地上的頭顱也出去了。片刻功夫,洞裏人走了一二十個,剩下一些都用空乏而詭異的眼神盯著洞口。

這麼晚了還出去,碰上狼群可怎生是好?蕭澤正擔憂,那一二十人又回來了,懷裏俱都遮遮掩掩的攏著什麼東西。

三王爺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隻覺一道驚雷由天靈蓋轟擊而下,頓時渾身僵硬。他們拿著的竟是人肉!手掌腳掌的形狀絕對不容錯認!

蕭澤顯然也看見了,臉上的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繼而驚駭莫名,最後直接麻木。這些人不是來收屍的,竟是把人拖出去分吃的!沒想到世上真有此等慘絕人寰之事!

分得肉塊的災民迫不及待奔至火邊,用木棍串了在火上燎一燎,不等熟透便猴急的往嘴裏塞。洞穴本就不易通風,血腥味與肉香交織在一起久久不散,把那些原本還存留了些許理智的人也激得狂躁起來。

他們眼睛發亮,牙齒微張,喉結上下聳動,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咆哮。

三王爺與蕭澤背對背站立,護在賈環身前,死死盯住這群正在獸化中的人類,隻覺得心髒正被無數利刃切割,驚痛難抑。

忽然,一道黑影慢慢站起來,朝躺在角落裏,被賈環砸得隻剩一口氣的男子走去,拉著他雙腳,一寸一寸朝洞外挪。

見他餓壞了,沒什麼力氣,一對青年男子悄無聲息的走過去,幫忙抬手抬腳。三人很快隱沒在紛飛的大雪中。

一片冰冷的死寂在空氣中蔓延,隨後便是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前冷眼旁觀的人再也把持不住,急匆匆追出去。至於去幹什麼,不言而喻。

他們很快回來,渾身沾滿血跡,甚至有人還受了傷,想是因僧多肉少打起來了。隻有那些身強力壯的分到一杯羹,身體孱弱的無功而返,慘白的麵色昭示著他們活不了幾天。

三四百人,分食這麼點肉遠遠不夠,沒吃的想吃,吃過了的更想吃,他們齜著牙左右窺視,劇烈收縮的瞳孔裏隻剩全然獸欲,哪還有半點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