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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們怕傷了她不敢狠攔,忙去請各位主子。
現如今是李紈掌家,得了消息第一個趕來,隨後便是黛玉、迎春、惜春等人。王熙鳳自從手好了以後再不管府中事,與平兒勾心鬥角,又急著拉攏賈璉,很是忙碌。況且賈赦已立了規矩,倘若她再插手二房事務,便把她休回家去。
“三妹妹,別撕了!心裏不痛快便說出來,咱們大家替你出主意,替你消解,作甚拿寶玉的東西撒氣!這些可都是他的寶貝,當心他跟你急!”李紈苦口婆心的勸阻,黛玉幾個摟腰的摟腰,抱胳膊的抱胳膊,不讓她再發瘋。
“你們幫我出主意?幫我消解?可笑,若知道出了什麼事,看誰還能說出此等風涼話!”探春氣喘籲籲的尖叫,“你們不知道吧?寶玉那作死的東西,把咱們的詩稿拿到外邊任由人品頭論足,還把咱們的閨名宣揚出去!我賈探春,你賈迎春,你賈惜春,你李紈,人家晚上做夢都叫著咱們的名兒呢!人連咱們的雅號也知道,瀟湘妃子、稻香老農、蕉下客……人聽得骨頭都酥了,拿咱們的詩稿墊枕頭呢!”
李紈等人聽得怔愣,不知不覺放手。
探春幾步走到書桌前,將一副來不及燒的畫攤開了給她們看,“瞅瞅,酒後春睡圖,贈摯友棠梨公子。你們看看春睡的是誰,是嫂子呢!她一個寡婦,如此嫵媚撩人的畫像落到外男手裏,且還是個浪蕩公子,日後鬧出事來還活得成麼?母親染上這樣的汙名,賈蘭又該怎麼辦?”
李紈盯著畫中人熟悉的麵孔,隻覺得五雷轟頂,氣血逆流,連忙扶住桌子支撐癱軟的身體。寶玉,寶玉他怎能做出這樣天打雷劈的事!他不知道這會害死她,害死賈蘭嗎?!他還是不是人?
黛玉幾個傻眼了,完全沒法從極度震驚中回神。
探春三兩下將畫像撕爛,碎片拋得到處都是,癲狂的大笑,“毀了,全毀了!詩稿已經傳出去了,閨名傳出去了,風流才情也傳出去了,勸你們趕緊回去絞了頭發當姑子,省得議嫁的時候自取其辱!哦,不對,林妹妹和史妹妹卻是不用擔心的,既是被寶玉壞了名節,便叫寶玉負責就是,一個當正妻,一個做妾,正好,齊活了,寶玉做夢也能笑醒。難怪人家都說榮寧兩府藏汙納垢,除了門前兩口石獅子,連貓兒狗兒都不幹淨,原來根由在這裏,哈哈哈哈……”
想到外麵的男人不知如何意淫自己,且還拿了自己詩稿,坐實了私相授受的罪名,事情傳出去誰個能活?黛玉、迎春、惜春三個掩麵大哭,恨不能立時死了才好!
李紈也想哭,卻流不出眼淚,慢慢,慢慢蹲坐在地上,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心底最後一絲期盼也泯滅,隻剩下一副軀殼。
探春還在癲狂的大笑,侍書幫著她翻找詩稿,將見不得人的東西全部燒掉。
“你鬧夠了沒有,堵了嘴帶下去,不準再出來!”賈母走得近了,正好將事情聽個全乎,強捺心中驚駭,命人將各位主子扶回去,把寶玉書房裏的字畫統統燒掉。
“冤孽啊!你究竟要做多少孽才肯罷休?”賈母對著衝天的火光呐喊,也不知在拷問上天還是在拷問寶玉,亦或是在拷問自己。
“呀,老太太您怎麼了?快來人啊,去找大夫,快快快!”見主子忽然仰麵躺到,丫頭婆子們慌了神。
正房那邊鬧得不可開交,賈環院子裏卻十分清淨。
趙姨娘正拿一塊絹布替沐浴後的兒子擦頭發,嬉笑道,“聽說那位要勒死寶玉,被老太太擋住了。當年還說你是禍頭子,如今好好看看,究竟誰才是禍頭子!對了,你帶回來四個熊掌,其中兩個我冰鎮了,你明天送到晉親王府去,另兩個咱留著自己吃。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一點人情世故不通,晉親王那麼照顧你,有好東西自該第一個想到他才對!”
賈環眼裏藏著笑,漫不經心的點頭。
小吉祥拿了一碟糕點進來,誇讚道,“宋嬤嬤做了一道紅扒熊掌,一道清蒸熊掌,味兒可香了,隔老遠都能聞見!”
啞巴兄妹暗自吞咽口水。
“給我和姨娘各盛一碗就好,餘下的你們拿去分了吧。秋天的熊掌算不得好東西,到了冬天,熊積攢了一年的脂肪,睡夢中日日以舔掌為生,掌中津液膠脂滲潤於掌心,那才是地地道道的美味。等入了冬,我帶你們進山獵幾隻回來,保管你們吃到膩。”賈環衝啞巴兄妹揚了揚下顎,兩人歡喜的點頭。
小吉祥暗自感歎:也就三爺吃得起冬天的熊掌,換個人,誰有那個本事?
說話間,專門負責打探消息的丫頭戰戰兢兢進來,瞅一眼三爺,又瞅一眼趙姨奶奶,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說吧。”賈環輕飄飄開口。
丫頭立馬竹筒倒豆子般把三姑娘發瘋的事兒全說了,怯生生的看著兩位主子。
三爺巍然不動,趙姨娘卻暴跳如雷,掀了炕桌怒罵,“好個賈寶玉!真不是東西!哪能把閨閣女兒的物品隨便外傳?他不知道這會害死人麼!探春日後該怎麼辦才好哇!”到底是自己女兒,再如何不親近,也希望她能一生順遂。
“他怎會知道呢?男女七歲不同席,他都十多歲了才跟黛玉分房睡。平日裏想摸誰就摸誰,想抱誰就抱誰,丫頭們見天的逗引他去吃她們嘴上的胭脂,誰斥責他一句半句?誰告訴過他這樣做是不對的?在這樣糜爛的環境中長大,他還真幹得出那樣的事。”賈環搶救下一碟糕點,慢條斯理的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