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扔掉筷子,抬頭四顧。

俊美無儔的青年被人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笑得溫文爾雅、和藹可親,不拘文臣還是武將,都能說上兩句,且句句在理,針針見血,引人欽佩。他天生就是個政治家,越複雜的環境越如魚得水,不似自己,哪怕表麵裝得再像正常人,也永遠適應不了正常人平穩安逸的生活,總要時不時殺戮見血,以喂飽心中禁錮的猛獸。

收回視線,沒與任何人辭別,賈環悄然離開晉親王府,登上馬車後,往鬆軟的錦被裏一躺,長歎了口氣。

“三爺怎這麼早就出來了?”啞妹一邊從暗屜裏拿出糕點,一邊脆生生的詢問。長高不少也長壯不少的啞巴沉默的在外趕車。

“感覺跟他們不是一路的,再待下去著實沒意思,所以就出來了。”賈環悠悠開口,正欲撚一塊糕點往嘴裏塞,看見案幾上擺放的一個小包裹,問道,“這是什麼?誰送的?”

“一個太監送來的,說是三爺您換下的髒衣服。我都看過了,沒問題。”啞妹笑嘻嘻回稟。

賈環不再多問,拿起糕點慢慢咀嚼,視線卻一直停駐在刺繡繁複,做工精致的包裹上,忽而覺得不對,三兩下吞掉糕點,解開包裹查看。

裏麵確實是他今天穿的衣物,攤開後還散發著淡淡的酒香。賈環翻看兩眼便隨意丟到一旁,拿起包裹布一寸一寸摸索,摸到略厚實的一處,冷冷笑了。

“三爺,發生什麼事了?這包裹有問題?”啞妹也覺出不對,低聲詢問。

賈環擺手,似笑非笑的道,“沒事,把車停在路邊,我等幾個人。”

啞巴忙拽住韁繩,令馬兒停下。雪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紛紛揚揚的飄落,蓋住了街道上縱橫交錯的車轍和斑駁雜亂的腳印。

一刻鍾不到,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漸近,蕭澤帶著一列侍衛疾馳,瞥見路邊靜候的馬車,連忙停住高聲詢問,“車上可是環三爺?”

“是我。”慵懶而清越的嗓音響起。

“還請三爺跟屬下回去一趟,王爺有事找您。”蕭澤拱手。

“走吧。”少年問也不問,令啞巴調轉車頭。

晉親王府。

眾位皇子相繼離開,文武大臣也走得差不多了,九皇子想借一本書回去看,與三皇兄並肩來到書房,起初還沒覺著什麼,在書架上翻找的時候卻發現幾本遊記放得特別雜亂,抽掉一看,牆內赫然是一個暗格,九曲連環鎖已被人打開,露出一遝書信。

京中稍有頭臉的勳貴,哪個不在書房裏設一兩個暗格存放私物?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然而被人撞見卻著實有些尷尬,亦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九皇子臉色大變,忙放下書衝皇兄告辭。然而不等他退走,守在門外的侍衛忽然跪下磕頭,言道他今日失職,因顧念環三爺對王爺的救命之恩,放了他跟五王爺入內,這才導致密信被盜。他不敢奢求主子原諒,願以死謝罪。

話音剛落便抽出佩刀自刎而亡,令蕭澤等人措手不及。

鮮血濺了滿滿一地,九皇子嚇得麵無人色,搖搖欲墜,忙扶住皇兄胳膊才沒暈倒。

發現暗格被人開啟的時候,三王爺就沒想放九皇子離開,眼下見事情涉及環兒,已決心在真相大白之前都將他扣住。

立馬命蕭澤去追環兒,三王爺取出信箋,不管滿地的鮮血,也不管倉皇無措的九皇子,自顧一封封查看,片刻後歎道,“丟了三封外祖父寫給本王的信。”

九皇子哪敢問信中內容,唯唯應諾後坐在他身邊,很有些心神不寧。

“喲,怎麼了這是?你被人刺殺了?”五王爺與幾名武將喝的很酣暢,留到最後才走,正準備翻身上馬,就聽幾個侍衛說什麼‘快追,賈環,走不遠’之類的話,哪還邁得動步,忙轉回來查看情況。

三王爺瞅著他淡淡開口,“你來的正好,本王書房內的密信被盜了。據侍衛交代,今日晚宴隻你跟環兒入內。”

“老三,懷疑本王也就罷了,你竟懷疑環兒,良心被狗吃了麼?!他偷你的信做什麼!”五王爺怒而拍案。

九皇子連忙埋頭,不敢卷入兩位皇兄的對持。

三王爺按揉太陽穴,徐徐開口,“本王從未說過懷疑環兒的話。他來了,這件事也就了了。你若覺得不痛快,可先行離開。”

“離開好讓你汙蔑環兒麼?”五王爺冷哼,“你若敢動環兒一根毫毛,本王管你生不生辰,這就拆了你的王府!”

護犢子的語氣惹的三王爺非常不快,冷下麵色看向窗外。

五王爺見他不搭理自己,也覺得沒趣,死死盯著門口不放。

九皇子杵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想走卻又不敢開口。

書房裏的氣氛很是尷尬。

正當時,一名侍衛急匆匆奔到門口,跪下說話,“啟稟王爺,屬下們在偏院的枯井中發現一具屍體,胸口被人刺入,一刀斃命!”

“把人抬過來。”三王爺沉聲下令。

屍體很快被抬了過來,九皇子側過身躲避,兩位王爺卻緩步上前,細細查看。

“這人便是領本王跟環兒進書房換衣的侍從。”五王爺指認,蹲下`身看了看插在對方心口的凶器,冷笑道,“這是本王送給環兒的匕首,因隻是造型別致,刃口並不如何鋒利,環兒便拿來削水果,用完了慣愛隨手一扔,也不知被哪個賊子摸了去!好一個栽贓嫁禍之計!老三,不把這件事查清楚咯,本王絕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