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薄的殺意,洶湧的煞氣,將賈環刺激的熱血沸騰。他走到練武場前停住,無論如何也邁不動步,微眯雙眼,深深嗅聞空氣中肆意彌漫的血腥味。

“環兒,你可還好?”三王爺用指腹摩挲他緋紅的眼角。

“我很好。”少年嗓音黯啞,“你們先進去吧,我在這裏待一會兒。”

不去見老五倒好了。三王爺心弦略鬆,與孟穀亮朝主帥營帳走去。

五王爺正赤摞著上半身,任由軍醫給他受傷的胳膊換藥。軍醫剪斷染血的布條,看見紅腫化膿的傷口,皺了皺眉,拿起燒得滾燙的匕首,將腐肉小心翼翼剔除。

步入營帳的兩人見此情景皆是一愣,孟穀亮連忙開口表示關切,三王爺自顧坐下,啜飲一杯熱茶,不鹹不淡的道,“老五,別來無恙。”

“本王好得很!”五王爺冷笑,用未受傷的手臂掄起酒壇,大口大口往喉嚨裏灌,退至腰間的衣袍被灑落的酒水盡數打濕也毫不理會。

“王爺,您重傷未愈,還是少喝酒為妙。”孟穀亮溫聲勸阻。

“重傷未愈?你在說笑麼?不過被螻蟻小蟄一口罷了。”五王爺乜他一眼,衝軍醫下令,“要割就割,你磨蹭什麼!”

軍醫唯唯應諾,下手卻更是小心翼翼。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來找本王何意?”又灌了一口烈酒,五王爺開門見山。

心知三王、五王素有齷齪,雖不至於大打出手,但相看兩相厭卻是肯定的。孟穀亮哪敢讓進帳後就冷著臉的晉親王說話,連忙拱手將事情委婉的敘述一遍,討要被軍營扣押的屍體和物品。

“誰說東西在本王手裏?你們找錯人了。”五王爺冷笑,瞥見軍醫正對著一團腐肉猶豫不決,怒斥道,“你他娘的不敢割就滾出去,本王自己動手!”話落便要奪過匕首。

“東西要到了嗎?”清越而慵懶的嗓音傳來,叫五王爺怔愣一瞬,隨即猛然轉頭朝門口看去,表情驚喜非常。

“環兒,我受重傷了環兒!快來救我!”上一刻還生龍活虎的大將軍,下一刻卻趴在桌上氣若遊絲的哀叫,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死去。

三王爺握茶杯的手陡然一緊,骨節微微發白。

孟穀亮錯愕的看著這一幕,心道方才是誰說被螻蟻小蟄一下?怎眨眼就重傷了?王爺,您演得忒假了點兒!

稽延在蕭澤飽含嘲諷的目光中默默扭頭。

86八六

賈環在三王爺身邊落座,睨視五王爺,眼角眉梢俱帶著笑意,用口型無聲道,“裝,你接著裝!”

“疼,疼,疼,我渾身疼的厲害,腦袋也有些發熱,環兒,你幫我摸一摸。”五王爺拽住少年手掌,放置在自己額頭上。

“來人,把軍營裏所有軍醫都叫過來!立刻!馬上!”三王爺重重放下茶杯,轉頭看向稽延。

稽延被他冰冷的目光鎖定,隻覺得脊背發涼,卻也不敢擅專,遲疑不定的朝自家主子看去。

五王爺緊緊握住少年白皙的指尖不肯放鬆,冷笑道,“老三,你好大的威風,在本王軍營裏也敢使喚本王的人,誰給你的權利?”

“父皇有令,西北境內所有官員,必須聽從本王號令,協同本王追查案情。這是聖旨,你自個兒看看,是要合作還是抗旨,盡快給本王一個準話,本王也好遞密折回京,上稟父皇。”三王爺從袖中抽出聖旨,規規整整擺在桌麵上,而後拿起茶杯小口啜飲,姿態安閑。

五王爺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賈環順勢掙脫鉗製,單手支腮,笑而不語。

孟穀亮心驚肉跳的看著兩王對持,心道傳聞果然不假,這二位還真是冤家,聚一塊兒就從來沒有心平氣和的時候!

五王爺拿起聖旨一目十行的看完,麵色沉了沉,忽然扶額呻[yín]起來,“本王頭疼,手疼,腳疼,心口疼!快,快去傳軍醫!不行,太難受了,本王得好生躺一躺!”說著便要站起,往屏風後的床榻走去,硬拉住少年胳膊,語氣虛弱,“環兒,也不知怎地,我睡覺的時候總覺得渾身發冷,你幫我暖一暖!”

“老五,等你腦袋被人割下的時候,再叫疼不遲!”三王爺起身,用力按壓他肩膀,目光如刀鋒般森冷銳利。

“得,快別裝了,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了,你帶我們去看證物。我四月下旬還得參加殿試,你別耽誤我功夫。”賈環看戲看夠了,這才慢悠悠打圓場。

五王爺立馬消停了,乖乖坐下撐起受傷的手臂,腆著臉笑。

三王爺垂頭飲茶,舌尖微卷,竟從濃烈的苦澀中品出一絲酸楚。孟穀亮笑而不語,心底卻暗暗衡量三人的關係。這賈環,很有些不簡單啊!

雖然五王爺經常犯賤賣蠢,可笑容卻熾熱而單純,叫賈寰無論如何也討厭不起來。三年裏,他早已視他為密友,走過去仔細查看傷口,溫軟的嗓音中暗含責備,“發炎了,怎不早些處理?否則哪會受這許多苦!”

“嗐,上了戰場,哪能說下就下!我追了羅布臧丹靜五天五夜,等回來的時候,傷口就這樣了。他很有些本事,手拿一張百石大弓,千米之外直取我頭顱,所幸我武藝更勝他一籌,堪堪避過,然後反射一箭,正中他心口,卻沒想他還有餘力逃跑……”五王爺極力展示自己的神勇,然而下一刻卻嗷嗷叫喚起來,隻因少年一聲不吭就往他傷口傾倒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