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江洋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比言曉楠更瘋狂。

他是那麼可望有個孩子,屬於我們的孩子。

這個孩子簡直就像是通往未來的一扇門。

電梯一路升到了頂樓,那經理為我開門,而後示意我走進一家餐廳。餐廳服務生非常客氣地領著我走了進去。這豪華的餐廳,我隻在報紙廣告和雜誌封麵上看到過,從來沒有膽量踏進來。但是今天走進來一看,周圍的客人不是金發碧眼,就是一身CUCCI,LV,我背的那個小包包連牌子都沒有,衣服更是從頭到腳不足一千塊。

現在真後悔沒有聽江洋的話把他的信用卡都刷到爆。

服務生把我領進一件包間,門一打開。我就看到了他。

日光從寬敞的落地窗照進來,勾勒出我熟悉的背影。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分手那一晚他也是留給我這樣一個背影。那時候是晚上,霓虹燈映著他的背影像是一圈光暈。重逢在日暮,夕陽映出他的背影仍然是那樣閃閃發光。

這就是他,無論何時何地,他永遠都卓爾不群,那樣閃閃發光。

他聽見服務生的呼喚,一轉身,看見了我,向我笑了一下。這樣久不見,他還是瘦了,但依然是那樣挺拔頎長,簡直完美如雕塑。

我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的身影隱匿在日光中,他的笑容那麼悲傷。但是現在我看不到了,我什麼都看不到了。他還是他,我還是我,我們之間除卻了華麗而繁複的一切,剩下的竟然是這等平凡而溫暖的對視。

繁華落盡,如夢無痕。

服務生帶上門,他走到包間的深藍色天鵝絨沙發旁,客客氣氣地對我說:“坐。”

我慢慢地將背包放在沙發上,非常小心撫平了裙子坐了下來。他看著我,笑了一下,淡淡地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了,久到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了。

窗外的斜陽映進來,把餐桌上一瓶紅玫瑰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一直垂到我的腳邊。地毯是64針的密織斜紋,上麵盛開著一朵一朵絢麗的矢車菊。

“突然約你出來,唐突了,有沒有嚇到你?”他端起茶幾上的茶具,慢慢地衝泡功夫茶。那動作還是那樣嫻熟,還是那樣優雅,我們之間的一點生疏在那慢悠悠的動作,緩緩流淌的茶水中被衝淡了。

我接過他遞來的茶杯,低頭笑了笑說:“沒想到你會突然約我。”

“其實想約你很久了,但是每次都怕你拒絕我。還沒拿起電話,就被自己給打敗了。總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他端起那小小的紫砂茶杯聞了下,淺淺呷了一口,說:“我沒想到,你竟然還願意見我。”

“為什麼不呢。”我看向他,抬手攏了一下耳鬢的碎發說:“其實我也一直很想再見你一麵,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也有很多話想聽你說。雖然今天見麵有些突然,但是,總想要見這一麵的。能見這一麵,還是好的。”

雖然說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是這時候我竟然找不到一個頭緒來說。有些話到了嘴邊,總覺得他應該是知道的,不必我贅述了。而有些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而他也隻是沉默著,沒有說出我想聽的那些話來。

然而我想聽的是什麼呢,也許我自己也並不清楚。並不像許多分手的戀人那樣,重逢的時候我恨他,他也恨我,或者糾纏不清,或者烈愛傷痛。統統沒有。我們之間仿佛真的隻是做了一場夢。

茶過三巡,他終於問:“你恨我嗎?”

窗外是濃豔如血色般的絢爛殘陽,外灘的古建築在它的映照下宛如金銅鑄造的精致模型,淹沒在一片金紅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