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到了七月底,沈檬最近忙著薑承禹的案子,回家都沒時間好好陪小鬧鬧玩,小鬧鬧對她的態度明顯冷淡了許多,都不喊媽媽了,還躲在被窩裏不肯出來。
沈檬用了兩架飛機模型才把她家小少爺的“芳心”給找回來,鬧鬧這家夥收了飛機還嘟著嘴:“媽媽!以後不許晚回家!”
沈檬坐在那兒跟犯了錯的小孩一樣舉手投降:“好好,是媽媽錯啦!”
“不許不回來陪鬧鬧吃飯飯!”
“好!”
“不許不給鬧鬧念童話故事!”
“好!”
這些日子跟沈檬冷戰,這小子現在終於繃不住了,嘴一咧,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摟住沈檬“吧唧”一口親上去。
沈檬連忙也親了親鬧鬧,心裏樂開了花。
第二天下班後,她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家超市在搞活動,買抽紙送汽車模型,沒怎麼猶豫就進去逛起來,出來的時候拎著抽紙和玩具。
把車子停在家門口的停車場後,她拎著剛買的東西從停車場走出來,忽然被一股力量鉗製住了身體。她剛要叫出聲,嘴巴就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她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出於本能,連忙屏住呼吸,可那味道太過猛烈,她還是不小心吸了一點進去,瞬間就有些暈乎乎的。在清醒的邊緣,她感到前所未有地恐懼:如果她出事了,她家鬧鬧該怎麼辦?他還那麼小。
沈檬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整個人倒在牆邊,毫無反抗能力。她努力想保持清醒和理智,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麵前,俯身抓住她的雙肩,低頭就開始啃她的脖頸。她渾身痙攣了一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可全身無力,根本就動彈不了,隻能任人宰割。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沒用,也感受到作為一個女人的無助。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忽然在她模糊的視線裏一閃而過,她恍惚看見一個人一拳揮了過來,打在輕薄她的那個人臉上,那人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沒多久,那人重新站起來,罵了句髒話就和來人扭打在一起,卻明顯不占上風,還沒打兩下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捂著肚子,疼得“嗷嗷”叫。也許是動靜太大,惹來了幾個路人,沈檬隱約聽見幾個大媽在那兒叫喚:“哎呀!打人了!出人命了!快報警啊!”
她頭痛欲裂,剛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無力,打贏的那個人匆匆趕過來扶住她。可能是因為害怕,她的身體微微顫抖,想反抗卻發現根本就推不動,然後那人一出聲,她的眼淚忽然就流了出來。
“檬檬,我再也不會讓任何男人的手碰你一下。”
兩個多月了,她兩個多月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就算每天發一千條短信,也抵不過一丁點刻骨的相思;就算每天打一萬個電話,也不如此刻肌膚相觸的擁抱讓人感到安心和溫暖。
沈檬忽然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撲到季涼川懷裏,抓著他不放:“渾蛋!你回來怎麼也不告訴我啊?”
季涼川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剛剛那一幕他連想都不敢回想。萬一她出事了,他怕自己會失去理智,直接把那個男人打死。還好,他趕回來得很及時。
“沒事了,有我在,別怕。”季涼川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語氣溫柔。
沈檬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渾蛋!走了兩個多月,現在又一聲不吭地跑回來,這種驚喜一點都不好玩!”
季涼川被她的哭聲弄得心裏發酸:“好好,是我不對,以後我要回來,一定提前通知你。”
沈檬抬起頭,露出一張小花貓似的臉。季涼川被逗笑了:“瞧你,哭得真醜。”
沈檬一巴掌拍過去:“嫌我醜?你是不是真的找外國妞了?”
季涼川用手背擦幹她的眼淚:“我哪敢啊,你看我老婆這麼凶……”
沈檬“撲哧”一笑,又鑽進他的懷裏跟他膩歪。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呢,一輛警車停在旁邊,兩個警察走過來,站在他們倆邊上:“別膩歪了,上車吧。”
兩人和那個欺負沈檬的流氓一起被帶往警察局,趁著上車的工夫,她往那邊一瞟。天哪!那不是薑承禹的那個黃毛手下嗎?這人果然對她圖謀不軌,她怎麼這麼倒黴啊?
沈檬坐在警車後座上,經過那幾個大媽身邊的時候,她的臉都紅了,因為她聽見那些大媽碎碎念道:“唉,你說這對小夫妻這麼好看,可惜了。”
“是啊,這年頭,犯罪團夥都是夫妻啊!”
“兩人在裏麵好好改造,爭取早點出來,重新做人吧!”
沈檬無語,看向一旁神情自若的季涼川,用手肘推了他一下:“季涼川,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會打架啊?”
季涼川一怔,轉而低頭,眯眼一笑:“你說什麼?”
這人一裝傻就愛來這套。裝聽不見是吧?沈檬心生一計。
“我說我好想你!”
“嗯,我也想你,來,親親。”
他剛伸頭過來,沈檬就把他的頭拍過去,吼道:“你不是裝聽不見嗎?”
“檬檬,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得救才是最重要的。”季涼川一本正經道。
“不行,你怎麼老有這麼多事兒瞞著我啊?你快給我從實招來,為什麼會打架?”
在她心裏,她老公可是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暖男啊,暖男為何會打架?這不科學!
季涼川哭笑不得:“男人都會打架好嗎?再說,那種情況下,看見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輕薄,不會打架的也會了。”
“是嗎?上學的時候你沒有在學校鬧事嗎?”沈檬不信。
“沒有,我從小學起就品學兼優,改天我把以前獲得的市級三好學生獎狀翻出來給你看。”季涼川特別嚴肅地看著她道。
這話惹得沈檬忍不住一笑:“你還當過三好學生啊?”
“其實我沒什麼興趣,是學校非要推薦的。”
你就吹吧!
“那剛才他打到你了嗎?疼嗎?”沈檬連忙摸他的臉。
她老公顏值那麼高,打壞了怎麼辦?沒法看了怎麼辦?真是越想越氣!
季涼川邪魅一笑,把沈檬的手拉下來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這裏有傷,你摸摸。”
沈檬臉一紅,甩開他的手:“討厭呢!”
前麵開車的警察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你們倆要打情罵俏回家去!在警車裏還不老實點!”
兩人立刻坐直身子,閉嘴不說話了。
到了警局,警察見季涼川一點事都沒有,那個黃毛卻快被打殘了,自然懷疑是季涼川先動手的。沈檬趕忙出來做證,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警察帶她去化驗,發現她身上果然有乙醚,證實二人屬於正當防衛後,警察才把季涼川給放了。
兩個人沒事以後,沈檬拉著季涼川的手就往外走,剛走出審問室沒兩步,一個女孩從外麵風風火火地跑進來。那女孩一看見沈檬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跑過去撲到她的懷裏。
沈檬最近越來越感性了,被這臭丫頭這麼一鬧,也哭了出來:“你幹什麼啊?誰給你通風報信的啊?”
紅豆哭得更加厲害:“季王子給我發短信,說你差點被人……誰幹的?”
沈檬抬頭看了一眼季涼川。他正低頭看著兩個女孩抱在一起哭得跟小傻子似的,站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原來,他是為了讓她們和好才告訴紅豆的……這人的心思總是這麼細膩,那麼久之前告訴他的一件小事,他卻還記得。事實上,隻要是關於她的事,他都會記得。
兩人正哭得起勁,旁邊的警察忍不住翻了幾十個白眼,但她們倆不在乎,因為沒有什麼比得上友誼重拾的那種歡愉了。
人往往把友情看得很重要:偶爾看見自己的好朋友跟別人手拉手上廁所,心裏就會別扭好久;偶爾與好朋友說了過激的話,鬧得不可開交,自己躲在被窩裏哭泣,一邊生氣一邊擔心會不會因為這次吵架而永遠失去對方,明明很想和對方和好,但誰都不願意做先開口的那一個人。年輕的時候,我們的麵子那麼薄,卻又那麼害怕失去。倔強而脆弱的我們,多麼渴望和好朋友之間的友誼能延續到永遠。
哭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分開,紅豆抹幹沈檬的眼淚:“對不起啊,那天是我不好。”
沈檬見她這麼擔心自己,哪還會計較那些有的沒的,立刻說:“沒事,我說話也太衝了。你跟我吵架,我好幾天都失眠你知道嗎?你這個壞丫頭!”
“我也是好嗎?我都把葉念瑾叫來陪我了!讓人家翻窗戶翻了一個星期!”
沈檬聞言,哈哈大笑。
兩個人正笑著,黃毛被警察從另一間審問室帶了出來。沈檬見了他就渾身不舒服,立刻躲到季涼川身後,季涼川眼神陰冷地看過去。
那黃毛被季涼川看得心裏發毛,立刻說:“大哥,我錯了,我以為她是單身……”
“你下乙醚跟被害者結沒結婚有關係嗎?你這是犯罪,知道嗎?”旁邊的警察一把揪住他,吼道。
那黃毛強裝鎮定:“我老大馬上就來!他會保釋我出去的!”
他正說著,門口闊步走來一個人,氣勢洶洶。紅豆在轉身的那一刹那僵住了身體。
薑承禹沒想到紅豆也在場,尷尬地看了她一眼,轉而看向躲在季涼川身後的沈檬。見她一副明顯被嚇壞的樣子,他心裏頓時明白了。
那黃毛看見他,就像是看見救星一般,立刻撲過來跪在地上:“老大你來了!救我出去!我隻是一時糊塗啊!”
薑承禹目光冷冷地低頭掃了他一眼,然後轉眼看向沈檬,問:“沈律師,是他幹的嗎?”
沈檬點了點頭。
薑承禹抿著唇沒說話,隻是目光越來越陰冷。
黃毛還在地上苦苦哀求,薑承禹身邊的兩個保鏢小聲議論了一下。
“黃毛這次算是完了。”
“動老大心上人的朋友,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薑承禹忽然扭過頭,看著他們倆,冷冷地說:“你們兩個也想死嗎?”
兩個保鏢瞬間閉嘴站直。
“警察先生,您公事公辦吧,我不會保釋他的。”薑承禹道。
黃毛瞬間傻眼了,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
“不好意思,給沈律師添麻煩了,賠償就由我來支付吧。”薑承禹繼續道。
季涼川抿著唇沒說話,一些小事情他可以不介意,但這次的事太過分了,一向脾氣很好的他隻能沉默,由沈檬來決定。
“算了,我沒什麼事,讓警察公事公辦就好。”沈檬道。
紅豆愣在一旁,眼睛一直盯著薑承禹。薑承禹忽然扭過頭來瞪她:“你看夠了嗎?我臉上有青春痘嗎?”
“沒,沒……”紅豆被嚇得低下頭。
薑承禹沒搭理她,轉身帶著兩個保鏢走出了警察局。
沈檬拍了一下發呆的紅豆:“還不追上去?有什麼話趕緊跟人家說啊。”
紅豆一愣,隨後點頭,立刻衝了出去。
警察局外麵,薑承禹剛要上車離去,紅豆立刻叫住他:“薑承禹!等等!”
薑承禹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喘得厲害,歎了口氣,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幹什麼?”
“你回來怎麼也不告訴我?”紅豆抬頭看他。
“你都要結婚了,我還告訴你幹什麼?我薑承禹又不是非你不可。”他這句話說得無比冷硬。
紅豆低著頭,有點難過:“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我說過了,你選擇他是對的,畢竟直到現在我都還不能穩定下來。”薑承禹抬頭看了看周圍的景色,有些心不在焉。
“那個,你沒事了?剛才警察局的人看見你,好像也沒什麼舉動……”紅豆道。
“是我爸做了壞事,我本人又沒犯法。更何況隻要你老公不抓我,誰還有工夫調查我?”薑承禹哼了哼。
紅豆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薑承禹見她臉紅撲撲的,特別動人,忽然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紅豆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趕忙屏住呼吸,生怕她的呼吸會噴到他的臉上一般。
薑承禹很快就離開她的臉,用深情的眼神看著她說:“你要幸福,以後別再找我,這次算吻別。”
紅豆心裏酸酸的,差點又要哭出來,最終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
“跟你閨密和好了嗎?”薑承禹站直身體,似笑非笑地問。
“嗯,和好之後,心情忽然就好了。薑承禹,以後我能找你出來喝茶嗎?”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就算看見我一千次,你的心緒也不會被擾亂。可是我不一樣,我不能再見你。就當是為了我吧,你不要再找我了。”他說著,低頭瞟了她一眼。
紅豆明白了,心痛得擰在一起,縱有千言萬語,說出口的還是那句“對不起”。
他們聊了許久,最後他送她回了家,卻沒給她再看他一眼的機會,也沒給自己再看她一眼的機會。
晚上,季涼川拉著沈檬的手走回家的時候,沈檬問他:“美國那邊怎麼樣了?”
季涼川輕輕搖了搖頭:“還在等配型,參加完紅豆的婚禮我還得回去。”
沈檬點了點頭:“希望一切都能好起來吧。”
晚上到家以後,沈檬以為小鬧鬧睡了,沒想到小家夥今天晚上異常興奮,還在客廳裏玩模型。見季涼川從門外進來,他整個人一愣,然後就把模型一丟,衝過去抱住季涼川的大腿:“爸爸!”
季涼川心裏一暖,趕忙蹲下身子把鬧鬧給抱起來:“寶貝,想我了嗎?”
鬧鬧這家夥的小胖手抓著季涼川的領子不放,一臉委屈:“好想爸爸。你不在,沒人陪鬧鬧玩。”
沈檬扯扯嘴角,她最近的確忙得不可開交,這家夥不會跟他爸告狀吧?她靈機一動,立馬舉起之前在超市得到的兩個模型,在他麵前晃了晃:“鬧鬧,有模型哦!”
鬧鬧果然眼睛一亮,伸出手抱住模型,咯咯一笑:“媽媽最好了!”
好險……
季涼川轉頭看了她一眼,輕輕一笑。
趁著沈檬洗澡的工夫,季涼川躺在被窩裏給鬧鬧講故事。講著講著,鬧鬧就翻翻眼皮,抬頭看他:“爸爸,我是怎麼來到這個世上的啊?”
這個問題讓季涼川這個飽經風霜的老狐狸為之一愣,雖說很多小孩子都會提這個問題,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家寶貝會問得這麼早。這也太聰明了吧?平時這孩子就對周圍的事物特別好奇,總會問他和沈檬很多奇奇怪怪的問題。
季涼川想了想,摸摸他的頭說:“嗯……因為爸爸媽媽很想你來到這個世上,然後老天感動了,所以你就出生了。”
鬧鬧明顯不太相信,噘著嘴問他:“真的嗎?”
季涼川輕輕一咳:“真的!好了,都幾點了,你忘了大灰狼不讓你太晚睡覺嗎?”
鬧鬧一聽,趕緊閉上眼:“鬧鬧睡覺了!爸爸晚安!”
季涼川嗬嗬一笑,低頭親了他一口。
等鬧鬧睡著了,季涼川把他抱到小床上,又給他蓋好小被子,對著他的睡臉看了好一會兒。
沈檬洗完澡出來,輕聲問他:“鬧鬧睡了?”
“來,老婆,我們聊聊。”季涼川走過去拍拍被子,示意她過去。
她最怕季涼川在大半夜跟她促膝長談,這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她實在是扛不住啊。一般來說,某人隻有在逮到她的把柄時才會找她談話,難道是剛才鬧鬧暗指她不陪他玩的事?
這個小搗蛋鬼!沈檬磨嘰了半天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