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片淺綠色的灌木叢和無限延伸的蔚藍天空,十八歲的我踏入了S大的校園。我天性內向,卻選擇了注定無法保持內向的法律專業。

剛進大一,係裏就組織了辯論大賽,老師給出一個題目,讓持有兩個不同觀點的學生用學過的法律知識進行辯論。我不太愛說話,更怕到了現場會因為性格怯場,導致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便不打算參加。可班裏的人都報名了,也包括那個一直備受矚目的“話題女王”沈檬,最後我也隻好把申請表格遞了上去。

我知道,沈檬可能到了大一期中的時候還不能叫出全班同學的名字,可她的名字全班同學都知道。剛開學時,班裏就有好多男孩子明目張膽地追求她,不過她沒怎麼關注班裏的男孩子,上課會認真聽講,下課後還會去找老師請教。

班導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老師,可能是在帶大學生之前帶過高三的學生,她居然連考試排名這種東西都要在班裏大聲念出來。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讀大學了,她還有必要來這套嗎?我這麼想著、抱怨著,終歸還是毫無懸念地拿了第一。那時候的我,除了學習什麼都不會,在聽到班導按順序第一個念到我的名字時,我忍不住得意地揚了揚嘴角。等到班導念出第二名的時候,我愣住了,是她。

我不經意地扭過頭去看坐在遙遠的那一邊的沈檬,發現她竟然正對我虎視眈眈。這還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的視線交流,她那表情所代表的情緒暴露無遺:下次考試一定超過你!你有啥了不起的?那種小老虎一樣的視線竟讓我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卻讓沈檬誤會了——啥?鄙視我?你等著瞧!我愣了,因為沈檬又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怎麼了解女孩子的心思,當下就有些不知所措了,甚至有些惶恐。

下課後,我慢悠悠地走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高傲的背影在前方瀟灑前行。不論周圍的女生向她投來多麼嫉妒的眼神,她都無所謂一般,直直地往前走。我很想走上去跟她搭話,可終究還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在魄力和膽識上,我比不過這個女孩子,她可以用赤裸裸的眼神暴露自己不爽的情緒給一個近乎陌生的人,她可以用一顆頑強的心抵禦所有企圖侵襲她內心堡壘的敵意視線,我卻連和她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忽然間,我變得很失落,甚至覺得自己是可悲的。

大一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話題女王”成為第一名。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還向我看過來。我的內心忽然因為這個看向我的笑容而顛覆了,那感覺就像一艘漂浮在海上的獨木舟遇到了海嘯一般。海風將我的思緒、理智和平穩全部帶走,最後再以瘋狂的力量將所有海水灌進我單薄的船身。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從小時候起就向往而憧憬的愛情,竟是以一個微笑開始的。

我想我適合學習法律,因為我可以用自己的雙眼去細心地觀察別人的表情,從而深入他們的靈魂世界。雖然班裏的女生曾經為了吸引我的視線,在我麵前說了很多沈檬的壞話,但我是一個要當律師的人,我會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去感受,我要保持屬於自己的理性。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話題女王”是一個倔強不服輸、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她眼睛裏透露出的頑強有多麼光彩照人,她也不知道就是這一點讓我頭一次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愛情旋渦裏。

後來的幾次小考試,第一二名幾乎被我們倆牢牢占據著,但我還是沒有邁出主動跟她搭話的那一步。

有一次,同寢室唯一一個還算聊得來的哥們兒拉我出去喝酒,當時我因為討厭懦弱的自己而心煩著,二話不說就跟他去了,結果醉得一塌糊塗地回到學校。我甩開扶住我的哥們兒,忽然像瘋了一樣跑向法律係的女生宿舍。我站定在一棟樓下麵後,抬頭往上不停地看。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個寢室,就想著她會不會忽然探出頭來。然而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一條內褲從天而降,落到我的頭頂。我有點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緊接著,宿管大媽正好從裏麵看到我一個大男人頂著一條女生內褲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當下大媽就拿了掃帚向我衝過來,無論我怎麼解釋她都不聽。我活活被她圍著操場追了兩圈,最後她累了,終於懶得再理我,氣衝衝地走了。

後來我旁敲側擊地向班裏的女同學打聽沈檬住在哪個寢室,其實也是有意想讓那些平日喜歡八卦的女生告訴她——有個男孩在默默關注著她。然而她們用一種不屑的神情對我說:“她啊,不住校。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住什麼宿舍啊,環境那麼差,人家看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