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筆的手,兩個人除了半條右胳膊,身體再無相互碰觸之處,但武心寧還是"騰"地就紅了臉.
"爺帶著你."胤禛的聲音出現在耳後,氣息微微掃過後頸,有一種觸電般的感覺.武心寧輕輕點點頭,右手便隨著他的力道下筆,轉彎,一氣嗬成,"武心寧"三個字便躍然紙上.
胤禛鬆開了手,武心寧也放下了毛筆,隻盯著這三個字,不知該說謝謝,還是該說什麼."四阿哥費心了."還是感謝人家吧,公務繁忙政事纏身,還抽時間來下人房裏教自己寫字.不管是出於皇命還是什麼,都是要感激一下的.
"叫四爺就行了."胤禛走離書桌,站在門口,看對麵的武心寧低著頭,卻沒了方才寫字時那一分味道.而此刻的武心寧心裏則是有些忐忑,他來這裏是教自己寫字的,還是做什麼?為什麼還不走呢?
胤禛看著她瞬息萬變的麵部表情,卻不知她心裏所想,隻淡然道"爺覺得你還是穿著漢人衣服好看些."
武心寧吃了一驚,再抬頭看胤禛的時候,卻見人已經出門,離開了下人房.
他來這裏,就為了告訴自己穿漢人的衣服好看?胤禛是皇族,八旗子弟,按理來說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啊!武心寧一頭霧水,完全摸不清他的套路和牌數,隻好抓起毛筆,繼續練字.
武心寧對於胤禛的了解很多,相比之下要比其他阿哥多好幾倍,畢竟他是未來的雍正皇帝.曆史上記載的雍正,是中國曆史上最勤政的皇帝,吃齋念佛韜光養晦,在九子奪嫡的年代裏懂得隱藏自己的弱點,待他人隕落幻滅之時緩緩發光,最終成為了這場戰爭的贏家.而對於胤禛本人的評價,則多為息怒不定,小心眼,和有仇必報.
這一些時日,自己接觸最多的除了康熙便是太子,對於胤禛,武心寧唯一的感覺就是他不喜歡多說話,而且難以捉摸,你不知道他會打出什麼樣的牌,所以隻能順著他的步驟往下走.最好的自我保護方式,便是遠離.
此時康熙命自己向胤禛學習寫字,她便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這一階段難免會與胤禛獨處.而胤禛對於自己,在山陽的時候便似乎不是很友好,但也不敵視,隻是有時眼神過為犀利警惕,總讓她有一種想要逃離的衝動.沒想到今天胤禛會到這裏來檢查"作業",還在臨走的時候留下一句朦朦朧朧的話,武心寧接下來的幾天一直迷惑不解,可是在禦書房看見胤禛的時候,後者卻如沒事人一般讓她感覺很陌生.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吧.武心寧這樣安慰自己,她專心伺候皇帝,希望永遠過著這種安逸的生活.
事實往往不會輕易如人所願,當武心寧以為自己會在皇帝身邊過著悠閑日子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似乎在情理之中,但也出乎意料的事情.而這件事,將武心寧悄然卷入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也讓她在今後的生命裏,都對愛情抱著深切的負罪感和強烈的抗拒
入住毓慶宮
過了三月,天氣逐漸轉熱,清朝時期的北京城還沒有21世紀肆虐橫行的沙塵暴.陽春透過便是初夏的溫暖與和煦.
康熙再也沒有找武心寧談過話.仿佛叫她進入旒慶宮隨侍太子的想法如心血來潮般,過了期,也便冷靜下來.但武心寧始終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仿佛是午後風雨欲來時傾軋過的陰雲,在心頭越積越重.離索額圖被圈禁,還有一個月.武心寧算著日子,覺得康熙要有所舉動了,連日查閱工部賬目的疲憊和積攢的怒氣已經到了快爆發的地步.
某天陰沉的午後,武心寧照舊在東暖閣伺候康熙午休.待皇帝雙目閉合呼吸逐漸均勻的時候,武心寧與李德全悄聲退出門外.她捧了一杯熱茶,靜靜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對著青石磚瓦比劃著昨兒下午臨的《琵琶行》.
"咳咳."皇帝咳嗽的聲音從裏屋傳來,武心寧趕忙放下杯子進去敲背.康熙抬手退了李德全,卻獨留了她在前侍奉.
"武家丫頭,朕記得你今年正好十五."康熙眯著眼睛,卻不看武心寧,好似無心閑談地說起了話題.
"回皇上的話,奴婢今年虛歲十五."武心寧回答的小心翼翼,不知帝王意圖,隻好暗自察言觀色並從中揣測,心裏那團陰霾越積越厚.
"年紀不小了,該指婚了."康熙越似無心便越有意,武心寧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選擇沉默,此刻宜以不變應萬變,否則必處於下風.
康熙坐起身,端茶漱口,武心寧遞上痰盂.將口中水吐淨,康熙直視武心寧,說道"是你自己找,還是朕來指?"
武心寧斷然沒有料到皇帝會出此言,放下痰盂便跪在地上,誠懇說道"奴婢願侍奉皇上,就做您身邊的奉茶吧.""那可不行,"康熙轉而換上了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態度,親和地說"朕在山陽的時候可是應了你爹,要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君無戲言!"
聽到這話,武心寧便不知如何回答了,誰知道皇帝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她支吾半天,說"皇上,那就多等幾年吧."
康熙樂了,看看武心寧,心裏琢磨這丫頭都什麼想法,"那可不行,你在朕手裏變成老姑娘,那豈不是要讓人說朕白白耽誤你大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