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垟村前的門前溪是楠溪江的上遊,水清澈而流喘急,日夜奔騰,咆哮向西;村尾方向有一個大水潭,泛著神秘的幽幽的綠光,翻騰的江水,一到這裏就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旋渦的中心又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裏總是咕咕嚕嚕地響,合抱粗的大樹,不慎落水的人、畜等,常被黑洞無情地吞沒。膽小的人,一走到這潭邊,被撲麵而來的颼颼冷風和飛濺的水沫嚇得全身發抖,腿肚抽筋。村人說這水潭每年要淹死一個人,除了涉水不慎外,還有被生活所逼的,遇到艱難事解不開的。為了鎮邪,村民在村頭村尾修了三座神廟,村頭是座二進二廊十六間的娘娘廟,村尾呢,在兩處險要的懸崖上修了兩座各五間的神廟,神像麵目凶惡,望而生畏。三座神廟一年四季香火不絕,求神拜佛的人祈求神靈保佑人口平安、五穀豐登。可是,村民盡管虔誠跪求,水潭照樣淹死人,村民無奈地說:這是天意,有些人命不好,生來就是短命。
過了填垟矴步,卻是一片上百畝的沙地,是全村唯一的平川,這塊寶地,可種甘蔗、小麥、玉米、大豆、番薯、花生和各類菜蔬。村前村後的山上,還有一些山地,麵積雖不大,但有幾抔土,就可種上幾窩瓜,栽上幾棵苗。山上還有賺錢的東西:拔龍須,編席子;摘箬葉,包粽子;砍毛竹,紮畚箕;種柿樹,曬柿餅。村民舍不得自己享用,挑到鄉裏的集市上換些錢來,但錢來得細。有了這些山園田地,讓填垟六百戶人家基本上餓不上肚子。填垟的村民終日勞累,男人們的肩上有拳頭大小的肉疙瘩,而女人的手,長繭如刺。季麗麗的父親看不上高雲波,也有他的道理,填垟畢竟不是窮山惡水的地方,姑娘一般也不喜歡嫁到遠地,特別不願嫁到那些更加山坳的地方,村裏除了少許外出當官做幹部外,(改革開放後,很多村民外出做生意,這是後話)基本上村民在這裏還是安居樂業的,生生不息著。
我舅舅周福梯(真名)就是填垟人,他算“少許”中的那一類。舅舅小時候受到他爺爺的影響或說教育,可以說是個乖巧的孩子,大了點就到外出讀書了,後來長期在外麵當幹部。他的爺爺當過清朝的巡官,清光緒年間,一批熱心人士舉起“維新”旗子,領導戊戌變法運動,鑒於人心所向,大勢所趨,清政府發布了“仿行憲政”。光緒三十二年撤銷沿隋唐製設的六部,改設十一部,宣布巡警為民政之一端,設民政部,這是我國最早的中央政府的民政機構。舅舅的爺爺在民政機構謀事,卻看不慣官場的腐敗,辭官回到填垟,做起了農民,靠農業收入維持一家七口人的生活。爺爺待人溫和、豪爽,對兒孫輩尤是。因舅舅是長房長孫,爺爺對他寵愛,隻要他在爺爺麵前,爺爺總是又講又笑,還要弄點好東西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