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上了眼睛,像是隻是進入了甜蜜的夢想一般沉沉睡去而已。

玄燁的眼角流下一滴晶瑩的淚珠,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想起自己的皇阿瑪,皇額娘,兩個故皇後還有許多個模糊晃蕩的人影,有些牙牙學語,有些還隻是身處繈褓之中:難道真的是朕的罪過?朕富有天下,可是偏僻克死了皇阿瑪,皇額娘還有芳兒,東珠,現在又克死了祚兒,難道朕的命真的是那麼硬麼?鼇拜,吳三桂,無數個看似強大,不可戰勝的敵人都被自己打倒了,他們死了自己還是活的好好的,可是朕的親人呢?難道也要受這個罪麼?天啊!朕不是天子麼?不是你的兒子麼?為什麼你還有這樣來虐待朕!

“請皇上節哀!”宮中的人見著胤祚歿了,齊刷刷地跪下苦勸道。

玄燁沒有睬他們,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般,無力地靠在床柱上,眼前一片漆黑。

“祚兒——!”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就看見寧德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跑得胤祚的床前跪倒在邊上,緊緊抓著胤祚的手厲聲喝道:“太醫,太醫呢!你們還愣著幹嘛!快,快給六阿哥看病啊!”

太醫院的院判劉勝芳看了看周圍,想著自己是太醫院的最高官,眾人不回話自己是一定要回的,隻好直起半身,微微顫顫哆嗦著回答道:“回稟德妃娘娘,德妃娘娘節哀,小主子已經去了多時了。”

“你胡說!”寧德的聲音驟然拔高,見慣了她溫穩可親的樣子此刻看來竟是淩厲的可怕。被她的一聲怒喝驚到,劉勝芳嚇又重新跪回到地上,趴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眾人呆呆望著默不作聲的皇上和以往大不相同的德妃,隻是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恐懼緊緊掐著他們的脖子,幾乎要被這詭異的氣氛窒息而死。宜妃看著床上那一個死去不多時的胤祚,忍不住深深打了一個寒顫。

“德兒,放手吧。讓胤祚安心地去吧。”玄燁忽然的開口總算讓這個屋子有了些生氣。他睜開眼睛,站起來,走到寧德身邊扶住她,“讓祚兒安心的去吧,我們都放手吧。”身為一個帝皇的責任和長久以來形成的自製力又重新回到他身上,特別是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他知道身為這個國家的主人,她的男人,孩子的阿瑪,由不得自己軟弱,由不得自己逃避,這個天下還等待著他,他必須打起精神來,用自己的肩膀來承受這一切的一切。

寧德呆呆地站著,漸漸的原先渾身僵直的身子緊緊顫唞起來,冰冷的眸子裏也開始透出一些溫度,她靠在玄燁身上,身子隻是覺得一陣陣的發虛,什麼感覺也沒有了,似乎隨著胤祚的離開把自己的靈魂也帶走了。

猛一仰頭,喉嚨裏忽然一甜,“哇”地一聲,她衝口噴出一口血來。

玄燁心疼地趕緊來扶她,害怕她又會像上一次那樣昏倒之後幾近瘋癲發狂,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承受一次這樣刻骨銘心的打擊,誰知扶起寧德後卻看著她掙紮著從自己的懷抱中掙脫,緩緩地轉過頭對著玄燁扯出一個倔強的微笑。

孝恭仁皇後158

接下去的幾天,寧德的行為卻又是讓人擔心。這一次她非但不像上次長安走的時候大哭大鬧,回宮之後寧德連啜泣都沒有一聲,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而且她轉眼就投入了胤祚的身後事之中。每日每夜幾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工作,從胤祚的衣帛,葬禮到法事,香蠟都是自己親曆親為,不假於人手。佟妃心疼看不過去,特特意意趕來想要幫襯一些,也被寧德推過,隻是每日在胤祚的靈堂操勞,在人前亦是強顏歡笑的樣子。

琉璃看了隻是心疼。她明白主子這是硬撐著,這樣生生地憋著還不如哭出聲來,放開了,像是七格格走的那樣,鬧一場後來索性也放下了,總比現在這樣強。她生怕主子憋出病來,這樣硬撐著可不是個辦法。可是無論自己是勸也好,是哭也好,寧德卻總是冷冷地望著她,然後漠然道:“好了,不要鬧了。”搞得她是一絲辦法也沒有。

過完頭七之後,春色似乎一點點在宮中複蘇,最早開的迎春花已經吐出了一些碧綠和鵝黃,轉眼春天就要到了。隻是永和宮裏卻仍然籠罩於一片寒冬蕭殺之中。

其實寧德的舉動亦有不少違規的地方,她不顧宮規母服子喪,在自己的永和宮為胤祚設置靈堂守哀,又令全班僧道,大作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但是對於這樣反常出格的行為卻是沒有人出來指責,也有溫貴妃試探著在玄燁麵前提起,但是換來的卻是一計白眼和冷待,自此宮中再也沒有人提過。

今晚是胤祚的頭七最後一天,梁九功到的時候正見著寧德立在胤祚的靈前上香。他站在後麵不敢說話,見著寧德上香畢了才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恭,請安道:“德主子吉祥。”

寧德在琉璃的攙扶下在凳子上坐了,並不理會梁九功的問安,隻是望著窗外的一片黑色怔怔地出神,良久才冷冷問道:“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孝恭仁皇後159

梁九功深深地看了一眼寧德,和她離得越近就越覺得她如今和皇上行事有些相像了,一樣的透著深不可測的心思,就拿如今來說,自己這雙閱便千人的眼睛,竟從臉上看不出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