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群臣們一再叩請皇帝回宮。玄燁卻說:“人主宮殿原多,可以因時移蹕。若在庶民,遭此大故,所居止於一室,又遷避何所?回宮斷不可行。”又雲:“設太皇太後之變恰遇二十九、三十日,將若之何?亦唯有聚集此處,豈可他避耶?”眾臣又請皇太後出麵勸阻,也無濟於事。最後,為了給皇太後和大臣們一點麵子,玄燁答應從梓宮旁移到慈寧宮前院,住在皇子們守喪的帳篷內,但仍未回自己的寢宮。

太皇太後初崩的時候,誰也不知道皇上為何是這樣的傷心,太皇太後已經是七十五歲的高齡了,要說也是喜喪,太皇太後又死的安詳,連個憾事也沒有。皇上卻在太皇太後的喪禮上鬧得不可開交,先是水米不進,隻是嚎啕大哭,後來有些意識了,隻是吵吵地要割辮。清朝製度,隻有先帝駕崩,嗣皇帝才能割發辮。皇後(包括皇太後、太皇太後)喪,皇帝例不割辮。孝莊文皇後崩後,禮部以孝端文皇後、孝康章皇後、仁孝皇後、孝昭皇後喪時,皇帝均未割發辮為例,奏請皇帝不要割辮。誰知玄燁在這事上竟是十分的蠻橫,一個人的勸也不聽,趁著大家沒注意便已經把從小養下的辮子給割了。眾人無奈,以為這樣總算是有個了解了,誰知皇上又一改舊製,諭令“今孝服俱改用布”。原來滿洲舊製:國有大喪,皇帝及宗室公以上,孝服俱用素帛(白紡絲),忙得內務府又立刻采辦布服,給眾人換上。這樣吵吵嚷嚷一直到了正月二十二日行完釋服禮後才回宮後才有些收斂。

然而康熙二十七年二月,才剛剛從太皇太後辭世陰影裏走出來的清廷又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說它是匪夷所思其實也不一定。僉都禦史郭琇忽然參劾明珠八大罪狀:

孝恭仁皇後226

(一)凡內閣票擬,俱由明珠指使,輕重任意。餘國柱承其風旨,即有錯誤之處,同官莫敢駁正。皇帝時有詰責,乃漫無省改。即如禦史陳紫芝參劾湖廣巡撫張汧疏內,並請議處保舉之員。皇帝麵諭九卿應一體嚴加議處,乃票擬竟不書寫,則保舉張汧原屬指使,於此可見矣!

(二)凡奉諭旨,獲得好評,明珠便說:“由我力薦”;或不稱旨,便說:“上意不喜,吾當從容挽救。”任意附會,市恩立威,因而結黨,挾取貨賄。他每日奏事完畢,出中左門,滿漢部院諸臣及其心腹,拱立以待,皆密語片刻。皇帝意圖無不宣露,部院衙門稍有關係之事,必請命而行。

(三)明珠連結黨羽,滿人則有尚書佛倫、葛思泰及其族侄侍郎傅臘塔、席珠等,漢人則餘國柱結為死黨,寄以心腹。向時會議會推,皆佛倫、葛思泰等把持;而餘國柱更為囊橐,唯命是聽,但知戴德私門。

(四)凡督撫藩臬缺出,餘國柱等無不展轉販鬻,必索及滿欲而後止。所以督撫等官愈事朘剝,小民重困。今皇帝愛民如子,而民猶有未給足者,皆貪官搜索,以奉私門之所致。

(五)康熙二十三年,學道報滿之後,應升學道之人,率往請價。九卿選擇時,公然承風,任意派缺,缺皆預定。由是學道皆多方取賄,士風文教,因之大壞。

(六)靳輔與明珠、餘國柱交相固結,每年糜費河銀,大半分肥,所題用河官,多出指授,是以極力庇護。皇帝試察靳輔受任以來,請過錢糧幾何,通盤一算,則其弊可知矣。當初議開浚下河道時,他以為必委任靳輔,欣然欲行,九卿亦無異辭。當見皇帝欲行另委他人,則以於成龍方蒙信任,舉山必當旨。於成龍官止臬司,何以統攝。於是題奏仍屬靳輔,此時未有阻撓意。及靳輔張大其事,與於成龍意見不合,於是一力阻撓,皆由倚托大臣,故敢如此。靳輔抗拒明詔,非無恃而然也。

(七)科道官有內升或出差的,明珠、餘國柱都居功要索,至於考選科道,即與之訂約,凡有本章,必須先送閱覽,因此言官多受其牽製。

(八)明珠自知罪戾,見人則用柔然甘語,百般款曲,而陰行鷙害,意毒謀險。最忌者言官,恐發其奸狀。當佛倫為總憲時,見禦史李時謙累奏稱旨,禦史吳震方頗有參劾,即令借事排陷,聞者駭懼。

一日之後,玄燁便立刻下旨革去明珠和勒德洪大學士職務。此後,明珠的權勢就一去再不複返了。

其實這件事的發生,有些遠見的人早已有所預料,這幾年索額圖失勢,明珠獨掌朝政,雖然不至於像鼇拜當年一般功高震主,但是也失了朝廷權衡,玄燁自然不會坐視這種的繼續,終於在康熙二十七年二月開始對明珠一黨動刀。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這件事會發生的這麼突然,就在太皇太後下葬後的一個月,風雲突變。原先眾人遞紅包,拉關係,送珍品,就是為了能見到明相一麵,甚至隻是為了能和明珠扯上點關係,隻是如今明珠的大名卻如瘟疫,人人躲避還恐有不及,深悔當李何必要死乞白賴地送他價值連城的東西。

孝恭仁皇後227

半夜裏下起雨來,淅淅瀝瀝了一夜,至天明時猶自漱漱有聲,隻聽那簷頭鐵馬,丁當亂響了一夜,和著雨聲滴答,格外愁人似的。琉璃打了傘,小心翼翼地扶著寧德從承乾宮裏出來。宮外發生的驚人劇變到底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寧德走在後宮長長的永巷裏,花盆底的修鞋踩在青石板路上綻起了一朵朵細密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