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對比,範文正公的遭際隻能從他為人立身的亮點上去考慮了。有一篇文章,是凡識字的中國人,都曾讀過:《嶽陽樓記》!這不是在說嶽陽樓,而是範公在貶謫之路上心潮翻湧,為自己一生做出的歸納總結。其中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正是範仲淹一生遭遇的根源所在!
他和夏竦區別在哪?除正邪之分,在當時皇帝、大臣心中,恐怕範仲淹遠遠不如夏竦般可愛。那個善解人意、討喜乖巧、從不正顏厲色、非常會享受生活的夏竦!前麵提過,進入1045年後,北宋仁宗朝就開始了平安富足的好日子,內憂外患都沒,養得所有人都活在美夢裏!當然美夢過後變悲哀:黃河大改道,王則、儂智高造反…但隻說在那段悠遊歲月裏,京城裏的人為什麼要想念範仲淹?他總憂來憂去的,動不動就危言聳聽搞新政,動不動就提醒大家要小心外敵內亂,每時每刻都不讓大家過清心日子…
這樣的人,就讓他離遠點,自己憂著玩去吧!這就是聖人的悲哀:孔夫子不被春秋所理解、範仲淹被宋朝當做異類。他們走的都是同一條路…
範仲淹謝幕了,他走完了自己人生,從此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像,且高度隨著宋朝國運的下墜而不斷上升。這是他的榮耀,因在全民族的痛苦中,他當年的作為被人懷念。但也是他的悲哀,他難道會希望自己因災難而變得神聖嗎?這都是後話了。在他死時。他沒“300年間第一人”的頭銜,隻有宋史記載的:享年64歲、病時皇帝派人送藥,死後“嗟悼久之”諡文正,贈兵部尚書,皇帝親筆書寫褒賢之碑。
不過翻開宋史,死後追封侍中、公爵、侯爵的大臣不計其數,派人送藥更是小兒科,至於文正公諡號,真是不說也罷,還記得夏竦死後。禮部最初議定的都是這諡號!還有那塊褒賢之碑,也別說了,這類碑很常見的,皇帝隨手就寫。範仲淹老對頭呂夷簡就得到過一塊,人家叫“懷忠碑”忠和賢,哪個高?
22日,儂智高攻到了廣州城下。戰績不錯啊!比當年潘美的速度都要更快些?
廣州知州仲簡是陳珙的升級版,這位仁兄是個超鎮靜的人。陳珙是為安寧才壓下儂智高的內附報表,而仲簡則可為了安靜壓住急如星火的戰報!
前方9座州城被連續打破。這都多危急了,他卻把報信人關了起來,下令說:誰再敢說敵人逼近,就砍了他!就這樣。城裏軍隊一點準備都沒,城外百姓們也逃不進城。直到儂智高殺到,仲簡火速下達了兩條命令:1關城門。2放百姓進來。
很好玩。至少我是絕對想不出要怎麼操作,才能既快速關門。又能放進全部百姓?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幕:百姓們為搶先進城,隻好把大批金銀細軟拿出來,賄賂城門士兵。沒錢的呢?他們有智慧。眼看敵軍殺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不了宋朝的逃難百姓,我當叛軍好了!
廣州保衛戰於是開始!這是當年南漢的都城,城牆厚度和北漢太原城有的一拚。不過最大優勢還不是地理上的,而是知州仲大人的心理。仲簡是個怕死鬼,這種人天生適合守城。為生存,他什麼辦法都能用上。當然如到了最後關頭,隻要讓他覺得沒救了,他會瞬間投敵,完成新生…
除這些,對廣州最有利的一點還是宋帝國的通訊能力。從邕州失陷後,嶺南諸郡到開封都城之間,就建立了條超迅速的通信驛道,每天不分晝夜快馬奔馳,把最新消息傳給北方的皇帝。效率高到了隻過5天,就有命令傳回到南方:命韶州知州陳曙節製廣南東路各處軍馬,截擊儂智高!
命令下達很快,軍隊的行動就難說了。南方已近百年無戰事,這是個恐怖概念,想想澶淵之戰才過去了48年,軍隊和要塞就都變成了豆腐渣,南方軍隊素質就更可想而知了!皇帝也知道單用嶺南方麵的軍政體係,己解決不了問題。必須動用帝國在北方的精英!可派誰去呢?當年滅南漢的是帝國第一勇將潘美,可如今,哪裏再去找潘美?且沒了趙匡胤的大宋,就算有潘美,誰又敢派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