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生就個貪花戀色的性子,看著王熙鳳一忽兒惱一忽兒笑的神情,風流瀟灑,天然俊俏,格外嫵媚,十分心愛,忙道:“我還能瞞著奶奶弄鬼嗎?奶奶隻管放心。”王熙鳳心上冷笑,臉上卻是個順從的模樣,由著賈璉拉著自己的手走在床邊,夫婦兩個並肩坐了,說了些私房話兒。賈璉愛王熙鳳美貌,瞧得目不轉睛,王熙鳳啐道:“你莫非不認得我了,這樣瞧著,你也好意思。”
賈璉就把王熙鳳的纖腰一攬,笑說:“我們是夫婦,還理旁人嗎?”說了就在王熙鳳的鬢邊聞了一聞,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外頭丫頭子奔過來的腳步:“奶奶,老太太那裏傳飯了。”
王熙鳳是孫子媳婦,自然要伺候著賈母用飯,聽了這話,忙答應一聲,就把賈璉推開些,立起身來撫了撫鬢角,又在鏡子跟前照了照,抬腳就走。賈璉正是心動的時候,忽然叫王熙鳳拋下,不免有些窩火,隻是她是趕著去老祖宗跟前立規矩,那也是做孫媳婦分內之事,隻得看著王熙鳳去了。偏王熙鳳這回往前去,卻是把平兒,豐兒留了下來。豐兒顏色上略差,平兒在他跟前不苟言笑,倒是拋得他一個淒涼。
卻說傅綠雲叫王熙鳳發作了場,句句刺心,無奈卑不與尊爭。隻得忍氣吞聲回到自己房中,拿著花瓶裏供著的鮮花出氣,將花瓣撕了一地,正一肚子委屈的時候,就見有傳說老太太那裏傳話的話,而後就見正房那裏門簾子一動,先是順兒裕兒兩個丫頭走了出來。回身將門簾子掀起,之後便走出一個華服美人來,烏發堆雲,珠釵金釧耀眼,一身的羅綺,便是王熙鳳,又有幾個媳婦婆子跟上,呼喇喇一群人簇擁著就往前去了。傅綠雲看得王熙鳳赫赫揚揚的聲勢不由羨慕,暗道:不過是會投胎罷了,換了我是大家子小姐出身,也不能比她差了。正在羨慕,抬頭就見鄭雪娥也倚在自己屋子的窗內,正對了她含笑微微,傅綠雲見她笑,便把臉一沉,縮回身來,抬手就把窗子關了。
鄭雪娥看著傅綠雲縮回身,臉上的笑更深了些。傅綠雲同她一般,都是賈府裏的家生子,雖傅綠雲小著她兩歲,倒是先到的璉二爺身邊,仗著這個,在璉二爺身邊倒把自己當了半個主子,兩人素來不和睦。不想二奶奶過門,生得美貌不說,心裏明白,嘴上厲害,手底下也不善,倒是借著傅綠雲言語失敬敲打過兩回,鄭雪娥還算謹慎,沒跟著吃著瓜落,也自警惕。這回見傅綠雲上趕著吃了癟,自是高興。
又過得半個時辰,王熙鳳才從王夫人那裏回來,回了正房,就有三兩個婦人,捧著大紅油漆盒過來等候,就有伺候端菜的幾個媳婦過來接了盒子轉身送了進去。鄭雪娥同傅綠雲兩個不敢耽擱也忙從自己屋裏出來要伺候賈璉,王熙鳳用飯。
賈璉這裏盼了半日才見王熙鳳回來,歡喜得什麼似的,趕上來接了,又看著王熙鳳王熙鳳脫了外頭大衣裳,換了件洋紅小袖灑花襖,露著一雙玉腕,腕上套著玉鐲金釧,微微一動便有金玉交鳴之聲,格外勾得他心動,待要親近一回,無奈還沒用飯,鄭氏,傅氏兩個又在,不能如願,不免心癢。也是傅綠雲合該倒黴,從飯盒內抬酸筍鴨絲湯時翻到了些出來,倒是沒翻在地上,隻是濕了她半隻袖子。賈璉正怨怪傅綠雲在王熙鳳跟前搬弄口舌,便借機沉了臉道:“你說說你,做事粗心大意,抬個湯水都能翻倒,口舌卻多,莫不是欺著你們奶奶心軟慈和,就不把你們奶奶放眼裏了!”
王熙鳳聽著賈璉這幾句,如何不明白賈璉怒什麼,嘴角微微一翹,眼尾就在賈璉身上一溜,笑道:“誰還沒個失手的時候,就值得二爺這樣動怒。趕明兒我要是失手打了碗,二爺還指不定怎麼罵我呢。”賈璉看著王熙鳳那雙丹鳳眼瞟著自己,嘴角似笑非笑,勾得心癢,更瞅著傅綠雲同鄭雪娥兩個礙眼,便笑說:“奶奶這一說,倒像是我不近情了,罷了,你們都回去罷,不用伺候了。”王熙鳳同賈璉十數年夫妻,如何不知道他的盤算,看他這樣,又想起從前的絕情來,真是冷暖自知,口上卻是故意道:“我當二爺當著惱了傅氏,原來是怕她們站久了餓著了。我也是糊塗,怎麼就當真了呢,罷了罷了,你們去罷,我來伺候二爺用飯。”
此時的賈璉同王熙鳳正是新婚之際,賈璉本就喜愛王熙鳳貌美,又愛她口齒伶俐,見她這樣半含酸半帶刺的,愛恨交加不由牙咬切齒道:“你就說罷!待會兒我就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做的。”這話一說,王熙鳳臉上不由自主就飛紅了,啐道:“當著人就胡說。”賈璉笑道:“都是你招我的,反倒說我胡說,可還有處說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