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將隕(1 / 2)

鄭雪娥逗引著傅綠雲同自己吵了回,原是想陷她入轂,好叫二爺同奶奶厭棄她的,不想自己也得了罪名去,不知怎麼連二爺賈璉也惱了自己,有意挽回。因王熙鳳到底是正經奶奶,她不敢得罪,本意是要借著自己是邢夫人提拔的緣故,往邢夫人處走一回,告傅綠雲的狀。不想還沒開口,反叫邢夫人訓斥了回,又見邢夫人新添的玉鐲子,心上也就明鏡兒一般,知道在邢夫人眼中出身大家又伺候殷勤的奶奶王熙鳳勝過自己百倍去,再不敢出聲,跪在地上又聽邢夫人訓教了回,唯唯諾諾應了,低了頭灰心喪氣出了門,又悄悄掩回了房,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雖知道邢夫人不至於將自己在二爺跟前按了眼線的事兒自己告訴了奶奶去,也不保邢夫人房裏其他的丫頭為了討好王熙鳳把事都給她說了,到時真隻怕這裏真容不下自己了。鄭雪娥想了半日,依舊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到王熙鳳跟前把實情都說了。

倒是傅綠雲,因王熙鳳到底是賈府裏三媒六證大紅花轎抬了來的,賈璉的正妻嫡室,起先也鬥了回氣,待看得賈璉對著王熙鳳倒是上心的模樣,便知再不服氣也沒用,也就暫時拋在了一邊兒。如今的傅綠雲隻是怕叫鄭雪娥占了先,如今看著她也和自己一般叫賈璉拋在了一邊兒,倒是有些得意,每日裏在王熙鳳房裏伺候完了就在自己房中倚窗而坐,喝茶磕瓜子,看著鄭雪娥一露頭,便不陰不陽刺幾句。

鄭雪娥心上有病,叫傅綠雲這樣刺著,日子格外難熬,這幾日裏時刻都想著要不要到王熙鳳跟前把事情都說了,又怕賣了舊主也不得新主信任,白做了回惡人,這些日子裏整日忐忑不安。她這裏不安,榮國府裏也出了大事。

原是賈珠忽然就病了。自他十四歲上中了秀才之後,那真是日夜苦攻讀,總想著再中鄉試,而後赴會試,以博個金榜題名,不想頭一回去考鄉試卻是落了榜。雖上從賈母,賈赦,賈政再到王夫人等,再沒一個說著他的,他自己心上反過不去,十分愧悔的模樣,更是夙夜不寐,手不釋卷。便是後來娶了國子監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紈為妻,新婚燕爾之際也是十日裏有七八日宿在書房裏的,就是李紈有孕產子之際,也不得他的陪伴。近日更是因著鄉試在即,格外用功起來。也是心血虛耗得過了,不過是沐浴之後在風口略站了站,竟就是風邪入體,病倒在床。

起先不過咳嗽幾聲,賈珠隻不許李紈告訴給賈母王夫人,自己依舊攻讀,這身子就撐不住,燒得燙手。李紈唬得慌了,這才來告訴了王夫人。王夫人聽得這樣,也顧不得責罵李紈,趕到了賈珠房中一瞧,那臉燒得紅了,人事也不大知曉,不免兒一聲肉一聲,哭將起來。還是王熙鳳在一旁勸說,這才醒悟,一麵去請太醫一麵又遣了人去告訴賈母並賈政。

待得請了太醫來瞧,太醫也是束手,連連搖頭,隻說場病若在別的青年人身上也不過吃上幾劑藥,偏賈珠不過二十不到的人,竟是把心血都耗空了,想來是平日用功太過了。若是想要好,須要一些心思不用,好好養息上一兩年,許有痊愈的指望。

雖太醫這樣說,可眼瞅著鄉試在即,賈珠又是叫賈政從小到大一遍遍將他如何想從科甲出身,無奈皇上念及老臣遺孤,格外賜個官職,這些話說到大的。賈政訓教他時又愛說“我們家賴蒙皇恩,世代領受官職,竟沒一個從讀書上出仕的,雖係世祿之家,卻不是書香之族,總是憾事.”在這些話下,賈珠哪裏能靜得下心來靜養,隻想謀求個舉人進士也好慰老父拳拳之意。

起先幾日,賈珠病得渾身無力,倒還躺得住,待得能起身,略略在房裏走動走動了,也就固態複萌,依舊手不釋卷,除了吃藥吃飯,就是念書。李紈看得這樣,不免出言相勸,賈珠哪裏肯聽,李紈不敢自專,就去告訴了王夫人。王夫人聽得李紈告訴的話,也趕了來相勸。這賈珠倒是孝子,王夫人說話時也是滿口應承,王夫人在房裏之時,也能安心在床上躺上一躺,隻是王夫人並不能在兒子媳婦房中久坐的,待得王夫人前腳兒一走,賈珠立時起身,又去看書,李紈情知這樣不是個了局,心內焦急,不由得暗自垂淚。

王夫人也知道賈珠不過是陽奉陰違,心裏著急,同賈政說了,賈政卻道:“先賢懸梁刺股,囊螢鑿壁都有榜樣在,珠兒年幼,也能效仿先賢,正是我們家的幸事。”賈政都這樣說了,王夫人還能說些什麼,又怕賈母是有年紀的人,受不起這個急,不敢開口,心上急得如滾油煎過一般,卻是無人可說,隻得訴於王熙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