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弱女(1 / 2)

王熙鳳因見了幼時的迎春,也是粉妝玉琢的一個女孩兒,不由記起從前她叫賈赦不管不顧地嫁與孫紹組,又撒手不管,那樣溫柔靦腆的一個女孩子不上一年就叫那中山狼折騰死了,心上就起了憐憫之意,想著自己即能重來一回,何不伸把手搭救迎春一回,也算是積陰騭了。這回看著邢夫人因賈赦偏寵小妾有不快之意,想了想就有了主意,就笑著勸道:“太太從前說自己無兒無女的,這話可不大通呢。別說二爺拿著太太當親娘敬的,便是現成的女兒也是有一個的。”

因從前吃過虧,如今的王熙鳳立意不能重蹈覆轍,是以這些日子來,王熙鳳對著邢夫人這個婆母也算是殷勤周到,晨昏定省,不敢馬虎。又知邢夫人母家清貧,而在這裏,家中錢財事務都在賈赦手上過,邢夫人全然做不得主。故此養成了出入銀錢一旦經她手,便克扣異常,婪取財貨的性子。因王熙鳳的陪嫁豐厚,就瞅著機緣送了幾樣別致精致的東西在邢夫人眼前,果然哄得邢夫人對著這個媳婦另眼相看起來。這回聽著王熙鳳這話,也便笑道:“我知道璉兒孝順,倒是我有女兒這話怎麼說?”王熙鳳就道:“太太忘了迎春嗎?”

邢夫人聽著迎春,就把眉頭一皺,迎春這個女孩子素來罕言訥行的,極小年紀一些兒也不調皮,倒是不惹人厭的,隻是她的親娘孔姨娘,仗著自己生得有顏色,也不是個安分的。王熙鳳看著邢夫人皺眉,就笑道:“太太請想,有句話兒說生娘不及養娘大,何況太太還是迎春的嫡母,迎春如今還小,要是太太帶在身邊,以慈母心腸待之,迎春和太太的親女兒又有什麼兩樣呢?二爺雖孝順,到底是男子,也不能時刻侍奉在太太身前的。再有句話兒,我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邢夫人聽著她最後一句,就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上向著我,隻管說就是了,便是說錯了,我也不怪你。”

王熙鳳就在邢夫人的身邊側著身子坐了,在邢夫人身邊輕聲道:“在老爺沒納芙蓉做姨娘之前,孔姨娘也頗得老爺的意。太太若是把迎春帶在身邊,那和孔姨娘便是休戚與共的了。太太說,可是不是呢?”邢夫人聽著王熙鳳話心上就有些活動,口上卻說:“那便怎麼樣?”

王熙鳳笑道:“太太請想,太太是正房奶奶,身份貴重,老爺也敬重,隻是吃虧在那些姨娘們常在老爺跟前撒嬌弄癡,搬弄些是非。偏太太過於尊重了,在老爺跟前不做辯解,可若是有個會說話的,老爺也喜歡的,能和太太一條心的姨娘肯在老爺跟前替太太把這話兒說到了,還管什麼芙蓉芍藥呢,便是來朵牡丹也不能在太太跟前風光了去。”王熙鳳雖知賈赦從未把邢夫人放在眼裏過,可在邢夫人跟前卻是說賈赦如何敬重邢夫人,隻是姨娘們□鬼,邢夫人聽了,大有便是如此的感慨。

邢夫人暗自思想了回,又有些猶疑道:“你這話倒是有些理,隻怕孔氏那個不安分的不肯答應,又抑或口中奉承著我,心上另外打著自己的盤算,我豈不是有吃不了的虧。”王熙鳳又道:“太太是老爺三媒六證娶了來的,誰能越過太太去?且迎春在太太手上呢,不怕她□鬼。再者這樣的事,自然是我替太太去問一問孔姨娘,哪能叫太太走這一回呢。”邢夫人聽著也就道:“我的兒,你且讓我想想。”王熙鳳知道邢夫人的性子,慳吝愚頑,這樣的大事,也不是一回就能決斷的,也就答應了,又陪著邢夫人說了回話,才退了出來。門前平兒順兒接了她,平兒就道:“奶奶可是要回去了?”

王熙鳳就道:“我往孔姨娘房裏走一回,你們在這裏等我。”說了,點手叫了個小丫頭過來,叫她引著往孔姨娘房中走去,到得房前,那小丫頭就揚了聲道:“孔姨娘,二奶奶過來了,你老出來接一接吧。”話音未落,就見洋紅縐門簾子一動就有個十五六歲的丫鬟走了出來,生得合中身材,白生生的臉上幾粒微麻,單眼皮兒,算不上有顏色,倒也清秀,見著王熙鳳就蹲了請安,臉上笑道:“二奶奶好。”又立起身來,回身打起了門簾子,裏頭就走出個二十餘歲的美婦人來,雲髻霧鬟的,插著珠釵金簪,耳上垂著明璫,嫋嫋婷婷出來,見著王熙鳳就要行禮,王熙鳳忙過去拉著,笑道:“我送太太回來,忽然想起迎春妹子也有五六歲了,上回路上見著,都像個大姑娘了,特地過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