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小巧(1 / 2)

卻說因王熙鳳想著孔姨娘沒了,邢夫人同賈赦又都是冷心冷情的性子,迎春若是還在那家裏呆著,性子怕是更怯弱了,日後隻怕更是令人欺淩。是以借著賈母問孔姨娘的事的由頭,就替迎春說了幾句好話。賈母那是從重孫子媳婦起,做到有重孫媳婦的老太君,也當了幾十年的家,何等精明的一個人,也就明白了王熙鳳話裏的意思,雖不大在意迎春,到底也是親孫女兒,也就命邢夫人帶了迎春來見。果然這迎春不管是從前還是如今,都是個怯弱的性子,且邢夫人來前還是千叮嚀萬囑咐了不許在賈母跟前胡亂說話,迎春更是唬著了,在賈母跟前格外怯生生的。賈母看著迎春這樣,知道這樣的性子,自然不能是家裏嬌養著的小姐能養出的性子,定然是叫人刻薄了。她倒是不疑身為嫡母的邢夫人怎麼迎春了,邢夫人再怎麼愚強,也是讀書人家的女兒,不能為難了個不能影響到她利益的庶女去。既然不是邢夫人,那自然是奶嬤嬤們的不是了,所以就叫了薑氏來,敲打了回,又令薑氏給迎春磕了頭,借機就把個主仆分界同迎春分說明白了。

迎春正是個可憐的,父親賈赦不曾把她看在眼裏,嫡母邢夫人更是個吝慳性子,雖不至於為難迎春,哪裏會照應她。生母孔姨娘自己是個妾,奴不奴,主不主的,哪裏會教導迎春這些。迎春聽著賈母這些話,竟是從沒聽過的,年紀雖小,也有“竟是這樣”的驚詫。

賈母用不盡心服侍主子的由頭打了二小姐迎春的奶娘,又把二姑娘迎春留在了身邊這樣的事,就在榮國府裏就傳了開去。王熙鳳雖不在場,聽說了這事,心下也喜歡,隻覺自己沒白費一番心思,暗暗歎息:從前的迎春就是個軟弱的,竟然能說出“她是媽媽,隻有她說我的,沒有我說她的”這樣的糊塗話。如今有了老祖宗的教訓,想來也能明白些道理。日後出門子了,便是家裏有人撐腰,自己沒個準主意也是不中用的。又想:隻不知道王夫人那裏知道了,可會怎麼樣呢?怕是要覺得邢夫人把手插進來了,暗裏指不定怎麼惱怒呢。依著她的性子和從前的事,定會把主意打在探春身上,倒不如給她加把火。

想在這裏,王熙鳳臉上倒是笑開了,吩咐平兒打點了些衣食玩物,把順兒豐兒兩個叫了來,叫她們給秦可卿送過去,口中道:“你們同秦姑娘說,這些日子家裏事多,所以不免照顧不周,請秦姑娘往心上去,也不要拿自己當個外人,缺什麼要什麼,隻管打發了人來和我說。”又瞅著人不防備,就把豐兒叫在身前,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豐兒聽著王熙鳳的吩咐,滿心不解,到底從小跟著王熙鳳的,熟知自家小姐性子,知道雖這些日子自家小姐看著和軟了許多,本性上還是個霹靂性子,惹她發怒,再沒個好果子吃的,是以不敢耽擱,帶著順兒轉身出去了。兩個人就在園子裏逛了一圈兒,走在趙姨娘所住的屋子附近時,豐兒就把邢夫人如何帶了二姑娘迎春來,迎春如何得老太太喜歡,可惜孔姨娘死了,不然便是瞧著迎春的份上,老太太也能高看孔姨娘一眼的話說了。說完就繞著樹叢往秦可卿所住的鬆間閣去了。果然她二人去得不遠,趙姨娘所住的屋子的窗欞就叫人推開了一條縫兒。

既然王熙鳳這裏都知道了,作為榮國府現在的當家人的王夫人哪裏又怎麼會不知道。消息傳在王夫人處時,王夫人正喝藥,聽著婆婆為著迎春打了迎春的乳母,又把迎春留在了身邊,果然就如王熙鳳想的那樣,失手就把個藥碗都打翻了,臉上倒是沒動聲色,隻問:“大太太來時,二奶奶在哪裏?”王夫人知道邢氏從來沒把迎春這個女兒放眼裏,心裏更是個沒丘壑的,這回怎麼想著把迎春推在賈母眼前的?必是有人在她跟前說了什麼。王熙鳳這些日子以來在邢夫人那裏晨昏定省的沒少過,端的是個好媳婦的模樣。別是王熙鳳忽然明白過來,想著她公公賈赦才是承繼爵位的那個,才是榮國府的正經主子,所以奉承邢氏去了,好候著老太太故去,她們大房好回榮國府來,反把他們一家子趕出去。

想到這裏,王夫人便坐不住了,好在她到底做了榮國府十多年的當家人,便是老太太屋裏不敢動手,也有粗使的小丫鬟肯給她透消息,其餘榮國府各處都安排下了她的心腹,想要知道什麼不能知道,就命燕絲出去打探。燕絲出去不久,也就回了過來,向王夫人道:“是老太太叫大太太領了二姑娘來的。大太太今兒是自己領著二姑娘往老太太那裏去的,並沒叫二奶奶過去呢。就是給二姑娘收拾屋子,老太太也沒叫二奶奶過去,倒是讓寶玉過去叫了二姑娘一聲姐姐。隻是二奶奶才從那裏辦完孔姨娘的後事回來給老太太請安時,倒是說過二姑娘可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