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嘴臉(1 / 2)

賴升找著張鬆倒是單刀直入,開口隻說要退親。[非常文學].張鬆哪裏是個善茬,想著既然從前的範陳氏改嫁成了官太太,自然是有體麵的,娶了這樣出身的兒媳婦,自家日後能得多少好處,便是不能做成親事,也不能那麼容易就叫那陳氏把親給退了,就咬定了牙不肯。依著張鬆的思量,至少也要叫他們出麵,把如今他同朱玉寶的官司給了了。他即存了這樣的心,素性又是個潑皮,所以講出的話句句刁鑽,不成個體統。賴升也活了三十來歲,倒也沒見過這樣的潑皮破落戶,氣得險些笑了。他雖是個世代的家生子兒,也是做到了總管,哪裏受過這樣的話,脾氣也就來了,拿捏著官家的身份,撂了些狠話下來,軟硬皆施,指望著能嚇著張鬆,好答應退了這門親事。

正有句話說的好,英雄尚怕無賴,又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張鬆正是個眼內隻認錢,心裏隻有利,又把他家世代的莊頭活計都丟了的破落戶,也沒甚好顧忌的,哪裏怕賴升威脅,正要反唇相譏,就聽得門外踢踏的腳步聲聲,就把個頭一轉,卻是張華從外頭進來了。

這張華也是十二三歲年紀,論起相貌來倒也不醜,隻是太瘦,愈發顯得一張臉上就剩一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身上穿的靛青短褐原本也幹淨整齊,卻是叫人撕破了一塊,臉上也有擦傷,腳下一隻腳有鞋子,一隻腳光著,正歪歪扭扭走了進來。

張鬆看得兒子這樣,平日也就罷了,這回偏在來議退親的人眼前,豈不是把個話柄往人手上遞,還未及發怒,就聽賴升笑說:“這哥兒長得同兄台相像,又同我們家二姨差不多年紀,想來該是張華了。”原是賴升在俞祿房裏遠遠瞧過張華一眼,這回見了,立時也就認出來。

也算是老天報應不爽,張鬆設賭局害人,他兒子張華就偏愛個賭。平日裏身邊一有銅錢就往賭場跑。今兒俞祿差使了他去打酒切牛肉,給的銀子也統共隻有三五錢之數,倒是叫他克扣下來一二錢銀子,這在張華也算是個大數目了,哪裏能熬得住不往賭場跑?隻是張華運道不濟,幾把就輸得盡了。偏這張華賭品還差,輸了就嚷人出千,又要伸手搶回,就叫賭場裏看場子的潑皮圍著打了頓,滿心不忿地出來,隻尋思著從哪裏再淘騰出錢來好去翻本的,隻是沒個淘換處,隻好垂頭喪氣地回來。非常文學才走在門前,就見屋裏坐著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衣裳光鮮,看著倒有幾分眼熟,張華就把眼覷著賴升死盯著瞧了幾眼。

張鬆心知張華沒幹著好事,隻怕賴升拿著這個說話,因看張華立在門前不走,幾步過去就往張華的頭上敲了兩個暴栗,罵道:“兀你那小猢猻,都忙得甚麼要緊事,隻是整日裏不著家,家裏有貴客來,還不換了衣裳來見!”張華那個脖子一梗,斜了眼道:“我是小猢猻,你還不是個老猢猻,虧你也罵得出。可是老背晦了。”說了,趿著鞋子進得門來,馬馬虎虎在賴升跟前唱了個諾,又把賴升看了幾眼。張鬆叫張華頂了這幾句,臉上都氣得紅了,顧不得賴升在這裏,衝了過去就要打張華。

賴升看得張華那個模樣,又聽了張鬆這番話,倒是覺得有趣,哼哼笑幾聲,向著張鬆道:“令公子這樣兒倒是個才人,做也做得,說也說得,小小年紀就這般出息,待得長成,還不有翻江倒海的能耐?我家二姨可不敢耽誤令公子前程。我勸著你倒是老實答應了把這門親事給了,大家都便宜。實話給你說了,都是我們家也不是那等以勢壓人的,才好好的同你商議,你可別不識好歹。你若是想多要些銀子使用,這也使得,隻消你不是獅子開口,差不離的我就能應了你,何苦糾纏不清。你不得便宜,我也不能交差,大夥兒都不痛快。”

張華看著張鬆要打他,正捂著腦袋要躲,聽了這幾句,就把手放下了,他也是知道自己從小訂了門親事的,兩家子原是差不多的人家,後來他那沒過門的媳婦隨著改嫁了的娘走了,音訊斷絕了好些年。這回忽然來了人,隻說要退親,又說肯給銀子,心裏就歡喜了,顧不著張鬆在一邊兒,就踮個腳尖從張鬆肩頭看過來,隻說:“你給多少銀子!”

話音未落,就叫張鬆一掌打在臉上,趔趄了幾步,正對了張鬆要瞪眼睛,張鬆就叫:“什麼退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答應,你敢退親!我就把你的腿也敲折了!”張華心中不服,捂著臉道:“我的媳婦,我要退就退,你也管不著!”張鬆又把他踢了一腳,罵道:“狗東西,你知道個屁!他們仗著自己做官,要退親就退,這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什麼銀子,當我是賣兒媳婦呢!我統共不要,你們就是搬個金山銀海來,也休想把這門親事退了!”最後幾句話卻是衝著賴升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