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情(1 / 2)

常家媳婦哪裏料著方才還言笑晏晏的璉二奶奶忽然就把柳眉立了起來,鳳眼斜梭,臉上的媚態全化作了威光。到底是積了十餘年的威,隻這樣一變臉,還未曾開言,常家媳婦已然覺得心上一淩,腳下就有些軟,屈膝就在王熙鳳跟前跪倒了,臉上勉強笑道:“奶奶如何這話,我竟聽不明白。我哪裏做錯了,奶奶指點我,我日後定然改過。”

王熙鳳就道:“我料你也不肯認錯,我即要判你罪,不得要你心服口服。我隻問你,廚房裏即有□口子人,人人手上都有力氣,如何她們兩個女孩子竟能將廚房攪得一團亂,你們是做什麼吃的,就能看著她們打起來!你倒告訴我聽聽!你們不能扯開,還是不願扯開!”

常家媳婦忙喊冤道:“奶奶冤枉,我們原是想著百合同瑞香是兩個姨娘跟前得意的人,有道是打狗尚且要主人,何況是兩位姑娘。我們上去拉開容易,隻怕姨娘覺著我們不恭謹,所以才猶疑了。”

王熙鳳聽了常家媳婦這些辯解就笑了,向著平兒道:“你聽聽,打量我年紀輕,不懂事呢,還是以為我是個傻的,竟拿這些話來哄我。”平兒聽了王熙鳳這些話,就過來幾步,立在王熙鳳身側,道:“奶奶,你什麼身份,金尊玉貴的,怎麼好同她駁嘴?奶奶請歇一歇,由我去問她。若是我哪裏的不對,奶奶再指正。”王熙鳳笑著把頭點了。

平兒就過去立在常家媳婦跟前,臉上一笑,鼻子裏卻是哼了一聲,道:“常家的,我來問你,你現立足的什麼地方?你又是哪家的奴才,領著哪裏的月例?”常家媳婦把平兒看了眼,又看著王熙鳳端個小蓋鍾兒喝茶,把眼皮也不抬一下,隻得道:“姑娘怎麼這樣問。這裏是榮國府,我家三代都是府裏的人,打我爺爺起就跟著太爺了。”平兒道:“這會子哪個來問你家底,莫不是你在府裏服役得久了,你犯了事,奶奶就不能問了?我隻問你,廚房裏要伺候著老太太,老爺,和太太,還有哥兒姐兒們的,你倒是把姨娘們看得比老太太,太太還重了,隻怕傷了她們的臉麵,莫不是你拿的月例是姓著趙,亦或是姓著周?”

平兒這些話了,常家媳婦這才知道厲害,不想二奶奶竟是在這裏等著她的短兒,再不敢存著輕視的心,連連磕頭道:“奶奶,我死也不敢存這個心啊,奶奶這話,可屈死我了。太太信著我,把廚房交了我打理,我如何就敢辜負太太呢。都怨我一時叫糊塗油脂蒙了心,竟是忘了這個。奶奶,你且饒了我這回去,下回再不敢了。”

王熙鳳就道:“你這回子知道太太了,?如何瑞香百合兩個在廚房裏胡鬧的時候,你就不怕辜負了太太,由著她們胡打海摔的呢?如今我也不同你多話,這廚房裏砸壞的東西,總要人描賠的,是瑞香百合她們打架弄壞的,原該她們賠,隻是你在其間也有個不作為,不得隻好委屈你了。”轉頭就叫平兒裕兒兩個過來。

平兒裕兒過來答應了,王熙鳳就道:“你們領著幾個婆子去廚房裏,清點一回,看都糟蹋了些什麼,同帳簿上對上一對,就來回我。”平兒同裕兒兩個答應了,跪在地下的常家媳婦聽著王熙鳳的話,臉上都沒了血色,急道:“奶奶不需點了,隻我一個描賠便是。原都是我自己糊塗,我要糟攔著她們,可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且她們年紀又小,哪裏來的錢呢。”

王熙鳳就笑道:“你倒好心,隻是少了多少東西,總不好張口就的,得多了,你們又是沒錢的,算得少了,日後算起總帳來,還要叫你們描賠的。”了就朝著平兒裕兒兩個道:“你們同我盤查仔細了,要是冤枉了人去,我不能答應的。”

平兒裕兒兩個走到外頭,點了三四個婆子就往廚房去,把家夥、米糧、煤炭等物盤查了一回,果然在瑞香同百合打爛的東西外,查出許多虧空來。平兒裕兒兩個對瞧了一眼,知道出了事,裕兒就推著平兒話,到了這時,平兒也顧不得充好人了,就道:“我知道,這廚房裏都是常家的在管事,你們也都是扈從罷了,隻是奶奶即來盤對,東西有了遺失錯漏,總要在奶奶跟前回話兒的,你們瞧著,哪個跟著我去回奶奶?”

卻常家媳婦因王夫人另一個陪房林之孝家的舉薦,這才得了這個差事,不免就要回報一二。常家媳婦也不舍得掏挖自己的銀子,看著自己正管廚房,橫豎每個月總有買辦把材米油鹽,雞鵝魚鴨,菜蔬果品等采辦了來,賈府裏上下人等,吃穿用度都講個排場,從無節儉二字在內,所以一應用品都是極富裕的,又沒人來盤賬,常家媳婦不免就拿著公家的東西孝敬著林之孝家的。這還罷了,她自己也不免吃些用些,橫豎賈母,王夫人吃用不了,白擱著也不新鮮。

常家媳婦既是廚房裏管事的,她起了頭,底下的人如何不有樣學樣,自然少不了吃過拿過,這回看著平兒查出虧空來,如何不怕,都躲在一旁不敢開聲。忽然聽得是,隻問常家的,都歡喜起來,忙道:“姑娘的是。這常家的仗著自己是管事的,最是獨斷專行了,聽不得人勸的。旁的不,就是今兒瑞香同百合兩個女孩子在廚房裏鬧,也是她攔著不許我們去拉的,不然那裏能打壞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