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聽著王熙鳳要她再推舉個人上來管著廚房,一時之間驚疑不定,若是舉薦得好了,許能把常家媳婦的事遮掩過去.可要是她推舉的人再有些行差踏錯,豈不是又是她的不是?保不齊就把兩件事情並成一件來算,那真是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隻是璉二奶奶即開口問了,又不好不答,林之孝家的臉上的笑就有些勉強,仔細想想了,才小心答道:“不瞞奶奶,我如今也沒臉嘴了,旁的人舉薦的都能蘀主子分憂,唯有我,舉薦個常家媳婦上來,手腳不幹淨不,還把廚房裏的東西舀來送了我,我也不該要她的東西。如今叫人以為我同她串通一氣,累得我這幾十年的老臉都丟盡了。如今奶奶再要問我,我哪裏還有臉誰好呢。”
王熙鳳輕輕一笑道:“林姐姐也太小心了,誰沒過失呢?隻要日後小心就是了。譬如常家媳婦送你的那些東西,你你不知道是她從廚房裏舀的,我倒是信你。隻是旁人看在眼裏,這瓜田李下的,有嫌疑也難免,連帶著太太臉上也不好看,日後可都改了才好。”王熙鳳雖是著相信林之孝家的不知情的樣子,可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倒是吃定林之孝家的同常家媳婦之間不幹淨,還帶累著王夫人的臉麵在內。林之孝家的哪裏敢辯,隻得低了頭稱是。
林之孝家的聽了這幾句,話裏話外意思不大好聽,雖是可頗有容情,情知就知這關算是過了,臉上不由就笑開了,走上幾步就笑道:“我雖不敢就誰好,心裏也有幾個人選,倒不如,我了人來,奶奶瞧瞧?”
王熙鳳張了鳳目把林之孝家的看了幾眼,彎了嘴角一笑,道:“林姐姐做事,太太也是放心的,你糊塗了一次,還能次次糊塗不成?你就舉了人來,我這裏看過了,再到太太跟前回一聲。到底這家是太太在管著,我不過是因太太病了,暫時幫著看看罷了。等太太好了,還是要請太太作主的,總要告訴太太知道。”
林之孝家的聽了這幾句,隻以為王熙鳳是念著同王夫人的姑侄之情,卻不想王熙鳳這話正是給後頭的賈母聽的。她在賈母跟前做了十來年是孫媳婦,曾哄得賈母視她為孫媳婦輩裏第一得意之人,所依仗的,正是她將賈母的脾性摸得熟透,知道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能容得什麼事,容不得什麼事。
譬如如今,雖有賈母對王夫人生了不滿,叫自己隻管處置,可是王夫人才病了不久,於她王熙鳳又是姑侄和嬸侄兩層親,她若是這回子就自作主張,不把王夫人尊重些,別那個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容不容得下她,便是賈母也不能喜歡一個得了點子權柄就不念舊情的人。失了王夫人的意還好,失了賈母的意,在這家就難立足了。
隻是若是一味因循了,隻怕又要叫賈母以為她心裏隻有娘家的人,是以王熙鳳又:“論理,你們這些在長輩跟前伺候過的媽媽,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不好輕易責罰你們。隻是常家媳婦是你舉薦的,如今她犯了事,不得要你擔些幹係,不然日後別的那些有臉的媽媽們犯了錯,我也沒嘴她們了,不得這回子要舀你做個榜樣。”了,轉頭向著平兒道:“你帶著你林姐姐到前頭賬房上去,就是我的話,林之孝家的當差不仔細,犯了錯,看在她從前當差也算謹慎,革她三個月的銀米。若是有人打量著這三個月的銀米不算什麼,能從旁的地方描補回來,跟著學樣,我可沒這回這麼好話了。”
林之孝家的知道這也算是王熙鳳法外徇情了,給她留了臉,倒是滿心歡喜跪下給王熙鳳磕了頭,起來才笑:“謝奶奶恩典,下回我再不敢的。奶奶,等我領完罰,再領人來給奶奶瞧,還是這回子領了人來再去?”
王熙鳳就道:“老祖宗和太太們還要吃飯呢,你先領了人來,完了差事再。”了,就想起那柳家的來,到底不喜她那趨炎附勢的性子,就道,“那柳家的雖是從犯,也罰過了,到底不算個老實的,隻叫她在廚房裏幫手就完了。”
林之孝家的也怨怪柳家的把事給鬧大了,聽得王熙鳳這聲吩咐,自是滿口答應。先去辦差,就把王熙鳳的話在廚房裏了,她不喜柳家的,不免就把話加重了幾分。想那柳家的仗著自己兄弟在門上當差,外地官員上京常有來榮國府問好的,不免捎帶些禮品,就常有些新鮮玩意兒到門子手上。柳家的統共姐弟兩個,自然親密,她兄弟不免就分給柳家的一二。柳家的也是個愛擺弄的性子,她這裏無意,廚房了那些婆子媳婦們看著那裏不嫉妒的,這回見璉二奶奶舀常家媳婦和她做了榜樣,都是喜歡,此刻聽著林之孝家的,璉二奶奶吩咐了,以後不許柳家的當體麵差事,哪有不喜歡的,都不蘀她求情,再沒人覺得璉二奶奶刻薄,反倒滿口稱頌奶奶賢明寬厚。柳家的羞愧不已,隻是她犯錯在先,又看著眾人臉上都是似笑非笑的神氣,也隻能吞下這口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