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故人至(1 / 2)

王熙鳳這裏正逗著巧哥說話兒,聽著巧哥兒軟軟糯糯一聲聲娘,喜歡得心也化了,便是此時,平兒進來,回道:“奶奶,二太太跟前的碧草過來說,二太太請過去呢。”自打林之孝家的叫攆出去後,又連著幾樁事兒一出,王夫同王熙鳳兩個就漸漸疏遠,倒不像是嫡親姑侄,更像是嬸子和侄兒媳婦一般客氣。這些日子以來,王熙鳳無事也不枉王夫房裏去,王夫尋常也不要王熙鳳到跟前來,這回忽然遣了碧草來喚,王熙鳳哪裏知道是薛姨媽要來的緣故,心上到也警惕,就道:“知道了,同碧草講,待換了衣裳就來。”說了起身巧哥交了給乳娘,平兒等忙過來服侍王熙鳳換衣裳。王熙鳳梳妝更衣畢了,吩咐了乳娘好生看著巧哥兒,不許他出去,這才出門,平兒順兒等丫鬟都奉承後。

到了榮禧堂前,王熙鳳站住腳,拿手遮了遮日頭,眯著眼兒把那個欽賜的赤金九龍青地大匾額看了眼,回頭向平兒笑道:“從前竟沒留意,這匾額到底是禦賜的,果然有天家氣象。”說了,這才轉到王夫所住的耳房中。

王熙鳳這一番舉動,王夫房內看得明白,雖不知王熙鳳同平兒講的到底是什麼,隻是瞧著她那番舉動,心上就像釘了刺一般,是以看著王熙鳳進房時,臉上笑容也不深,隻等王熙鳳行完禮了,這才道:“自家姑侄,還這樣多禮。知道的說恭謹,不知道的,還當這個做姑媽的拿著架子欺負侄女兒呢。”王熙鳳也不惱,微微笑道:“二太太說哪裏話來。滿府裏哪個不知道二太太為,最是天真爛漫,沒有機心的。又是侄女兒啊又是侄兒媳婦的,給二太太見禮也是份內之事,二太太要不叫行這個離,知道的說二太太疼惜,不知道的,怕要說仗著是二太太娘家侄女兒輕狂呢。”

王夫聽了,臉上一笑,轉向燕絲道:“糊塗東西,們二奶奶來了,還不給們二奶奶看座。”王熙鳳就笑說:“二太太玩笑了,這不有座兒麼?”說了拿手一指挨炕擺著的那一溜三張椅子,上頭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王熙鳳不待王夫再說,自家走過去便向椅上坐了,方向王夫道:“二太太急喚來,可不知有什麼吩咐沒有?”說了,兩眼含笑看著王夫。

王熙鳳這般直爽,倒叫王夫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無從提起,隻得把王子騰的信把來與王熙鳳看,因道:“這個姑媽嫁去金陵時,還未出世,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如今她要回京了,偏二叔前些日子遷了九省統製,奉旨出都查邊,不能京中,姑媽一家子雖也房子,無奈她孤兒寡母的,那表弟薛蟠是個任性使氣的性子,表妹寶釵又年幼,叫她們孤零零無依無靠的,這心裏就不能安心。”說了,拿起帕子來拭淚。

王夫這一回的眼淚倒不是作偽,她同薛姨媽兩個一母同胞,少年分別哪有不想念之理,這回聽著薛姨媽要回京,不免悲喜交集,再則王子騰升了邊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親戚來往,略加寂寞,若是能留著薛姨媽家,姐妹日常相見,豈不有伴。隻是賈母那裏的意思不明白,她姑侄兩個一起也好開口些,許能如願,這是其一;若是能哄得王熙鳳同她一起去賈母處開口留薛姨媽住寫日子,邢氏那個多疑心窄的必然要疑心王熙鳳,許就能叫她婆媳生出嫌隙來,豈不是一舉兩得。隻是如今王熙鳳這丫頭刁鑽古怪,若是由她先開了口,指不定這個死丫頭就要搗鬼,故此話說到一半兒,便不再說,隻是拭淚。

一旁的碧草就過來勸道:“太太快別傷心了,自己身子要緊呢。姨太太到京還有些日子呢,倒是日日哭的,可別把自己身子哭壞了,倒叫姨太太心上不安。便是二奶奶這裏也不能安心的。”

王熙鳳哪會不明白王夫意思,知道王夫要留薛姨媽住。這對姊妹,真是像極,那薛姨媽比之王夫更勝一籌。王夫偶爾還露個崢嶸,薛姨媽倒是從來和緩慈祥,哄得黛玉也把她當親娘,實際上卻是姊妹兩個聯起手來作弄寶玉黛玉兩個。隻是這一世上,黛玉父母雙全,又出身清貴之家,其父林如海前程不可限量。而薛寶釵,父親早亡,家業日漸蕭條,其兄更是個紈絝。隻不知這一世的王夫要怎麼看待林黛玉,薛寶釵兩個呢?

想這裏,王熙鳳忙立起身走到炕邊,示意碧草去絞把熱手巾來,親手奉於王夫,侍奉著王夫淨了麵,方勸道:“二太太的意思想明白了。二太太是想著同姨媽分別日久,想要廝守些時日,以慰思念之情,二太太,想的可錯沒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