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懂。

當他的賭鬼父親在他麵前掄起那把椅子的時候, 當他母親把他緊緊的護在懷裏的時候,當那個麵色蒼白的女人咳的喘不過氣來,還是放不下他一句句溫聲叮嚀的時候……

過去的一切, 那些愉快和不愉快塑成了現在的顧杭,也塑成了如今的沈洵。

顧杭從不說沈洵和自己有相像之處,他隻是抱著對方,一點點把自己過去的經曆緩緩道出。

“你要注意身體。”顧杭慢慢的說:“更要愛惜自己。如果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就是有再多的財富又有什麼用呢?再沒有什麼能讓我幸福快樂, 因為我隻深愛你。”

隻要是人, 總難免有其軟肋。有人怕窮, 有人怕痛,有人怕死。

顧杭怕失去。

在他塑成性格的少年時代, 麵對著他精神失常的母親, 時時品味著瀕臨失去的痛苦和恐慌。記憶裏滿眼的鮮血, 漫長時光中對方無常的態度, 無一不把他吊在懸崖風口上,讓他深深的明白自己最重要的事物是什麼。

不少人驚歎過顧杭果斷幹脆的手腕,灑脫安定的心胸,在經濟漩渦中麵對巨大的財富動蕩依然麵不改色的氣魄。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顧杭的穩重冷靜,隻是因為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不那麼重要而已。

在真正被他放在心頭的、他所愛的人的安危被疾病威脅時,在外麵談笑自若的顧先生也隻是個茫然無措的凡人。

這個凡人正抱著他的愛人,低聲喃喃道:“沈洵,別讓我失去你。”

“我絕不離開你。”沈洵斬釘截鐵道。他推了推顧杭的肩膀,從對方懷抱中掙出一點空間,好能認真的和顧杭對視:“我還沒有和你說過我的打算吧。我會報考本市的S大經濟學,不會住校,不用一個月才能見兩麵。我們天天都可以在一起。”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多少事,我在麵對社會時也足夠青澀稚嫩,但我現在願意許諾給你我所確信的四年。而我也相信,我們會有無數個這樣的四年。”

沈洵說這話時口吻篤定,但神情明顯有點緊張。這些念頭在他心裏早有方向,但驟說出口還是有些倉促。

他深吸一口氣,又補充道:“你可以給我定個門禁,以後我出行會跟你報備——當然你也一樣。豆角的話,不用你給我夾我也會吃,不過你不許再挑湯碗裏的蒜蓉,嗯,我不會要求你戒煙的,但是一天不能超過三根。”

“我們在一起吧。”沈洵這樣說。

顧杭一愣,雙眼都笑的彎了起來。沈洵看著他的眼睛,隻覺得他滿眼都是細碎的星光:“我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

“不是男朋友相處之間,是更鄭重那種。”沈洵不假思索道:“我會告訴我的朋友你是我的男朋友,就像兩個人結婚後會告訴大家自己的配偶。我們辦不了正式的結婚證書,但總該用一種更莊嚴的態度來麵對一生一世的許諾。”

顧杭笑了。

“你就這麼愛掐尖兒啊。”他摩挲著沈洵的手,親昵的責怪道。

“什麼?”沈洵迷茫的看著他。

“結婚戒指的事情是,結婚證書的事情更是。”顧杭微笑著摸出自己的手機,從上了鎖的一處相冊裏點開照片給沈洵看。

沈洵接過手機看了看,照片似乎是一份甲乙方的協議。他又向後翻了幾張,依舊是這份合同的內容。他沒摸清顧杭的意思,隻好疑惑的抬頭迎向對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