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蒼術把交流的空間留給了那兩條魚,自己獨自出門去了。雖說他也有些好奇怪魚和那條不起眼的馬鮫魚究竟是個什麼關係,但是看怪魚那個樣子,他也大概猜到了答案究竟是什麼。

想來也是和張連翹之前猜測的差不多了多少,因為核輻射泄露造成的生物變異讓怪魚再沒有機會去和自己的親人相認,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這種為難的局麵,看他剛剛的表現,應該也是一直記掛著親人的,可惜如今因為陰差陽錯這一切都沒辦法挽回了。核輻射造成的傷害終生不能治愈,讓那些正常的海魚去相信這些看著就讓人害怕的怪魚說的話也實在是困難,而想到那張猙獰扭曲的魚臉露出那般有苦難言的樣子,站在海邊緊緊捏著一個小海螺的沈蒼術就麵無表情地皺了皺眉。

此刻他的麵前正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蔚藍色的天幕與海岸線交融在一起,將這蘊藏在這靛藍色的萬千生靈都仿佛映照到了天上。他的腳浸在海水裏,視線也有些捉摸不定,海風將沈蒼術過長的額發吹得有些淩亂,而當他將那個海螺湊到嘴邊輕輕吹響的時候,一陣沉悶遲緩的聲音就輕輕地響了起來。

這是他還在自己的家鄉時學會的小調,當他還生活在那個常年被自然災害困擾著的村子時,村子裏但凡會卷葉子吹曲的孩子們都知道該怎麼吹出這個旋律。之前張連翹還是隻跟著他四處跑的小白鳥的時候,一時興起的沈蒼術就曾給他吹給這個曲子,那時候那大笨鳥特別喜歡,一直嚷嚷著問沈蒼術這叫什麼名字,可惜記性不好的沈蒼術憋了老半天也沒想起來,最後也隻能就這麼不了不知了。如今再回想起來,沈蒼術倒是隱約回憶起了些什麼,而當他吹響那海螺的時候,有關於生靈對於自然的那番歉意也從沉悶的調子裏傳了出來。

億萬年以前,最早的生靈都從海裏來,無數的遊離生物維持著差不多的形態,身體的組成也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細胞膜和那還沒具備任何思考能力的細胞核心。那個時候的地球到處都是一片純粹的藍色,所有的生靈都是海洋母親庇佑下的渺小生命,這些還不具備任何發聲係統的生物唯一能創造出來的聲音就是海洋深處泡沫破裂的細微聲音,而或許是進化與繁衍最終讓有些事情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直到有一天,最早脫離海洋母親的冒險者在陸地上創造了另一方新的天地,他們的兄弟姐妹則繼續留在海洋裏,維持著陸地天空與海洋的微妙平衡。

“謝謝……你,謝謝……還有,我叫方小海。”

出來前,那條怪魚哽咽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和沈蒼術這麼好聲好氣地說話,搞得沈蒼術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但是看著這隻渾身上下都被侵蝕的醜陋難看的怪魚用腦袋蹭了蹭那條相對小一些的馬鮫魚後,他又有些無言以對了,那種來自於親人之間的親昵和關愛就算是最冷漠的人都沒法不動容,而這般想著,沈蒼術直接把手裏的那隻陳海洋給他的海螺拿起來看了看。

在海邊站了那麼久,他也該回去了,不過再回去之前,他還得先去個地方。海裏麵的矛盾就要用海洋生物的方式解決,沈蒼術不怕自己私自辦假戶籍這事在總部那邊鬧出麻煩,畢竟活二十好幾年了,他這個固執倔強愛管閑事的脾氣還真沒變過。

如今唯一的麻煩就在於他這個混血裏麵夾雜著人類的血脈,就算是要辦假戶籍也沒辦法完成轉換這個過程,但是去除人類這部分他還擁有其他內陸動物的種籍,這也意味著他可以隻辦理這一部分種籍,而保留人類的一部分體征,而為了能夠在海洋裏來去自如,沈蒼術必須將雪貂的種籍暫時換成一種海洋生物,可這造成的結果就是,他很可能會成為一種半人半魚的怪物……並且可能性還很大。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變成個頂著魚頭人身的可怕模樣,沈蒼術的眉頭莫名地就皺緊了起來。他甚至在心裏有些認真地想著,一定要選個長相端正點的魚頭,絕對不能像翻車魚那麼醜陋,也不能像比目魚那麼離奇,然而鯊魚他嫌粗魯,海豚他嫌溫吞,鯨魚腦袋大,章魚他嫌惡心,最關鍵的是,無論是多英俊的魚,長在一個人的身上,那被其他人看見那都是要出大事的,偏偏張連翹那邊他每天都會聯係,真要是讓張連翹看見自己成了個魚頭人,那這日子也沒法過了,這般想著,鐵了心要往海裏走的沈蒼術已經默默地開始想著要不要把電話暫時關機幾天,而就在他把那海螺的背麵翻過來,看到上麵那一行小字和電話號碼後,他終是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角,露出了個複雜而艱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