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戒中的男人一如既往的陰森冷笑:“對,你若是不管,你爹娘的魂魄很快就會被那畫皮鬼給煉化了。”
畫皮鬼,顧名思義,自身本體是沒有皮渾身血肉模糊的鬼,想要出來害人,隻能穿了人類的皮,之後畫皮鬼會將被害人的靈魂也給煉化在那層皮囊上,如此皮囊既可以讓普通除妖師發現它的氣息,也方便它日後時常更換使用。
每隻畫皮鬼都收集不少皮囊,就跟穿衣服一般,藏身在人群裏,輕易發現不了它的蹤跡。
若不是趙廷玉天生敏銳,對自己母親也格外熟悉,這畫皮鬼貪圖趙廷玉的好樣貌,就在家裏等著想將趙廷玉一起吃了。
木戒內的墨璃想了想少年的樣貌,也不僅感慨,能讓一貫膽小謹慎的畫皮鬼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也想要的皮囊,自然是極好的。
趙廷玉雖自幼體弱,身子纖細羸弱了些,但五官繼承了父母的優勢,劍眉星目俊朗非凡不說,臉型還格外溫潤秀氣,一雙清澈黑眸總帶著善意的關切,加上嘴角總掛著的一抹淺笑,整個人猶如春日的暖風。
這般樣貌,在梅若鎮,也是數一數二的,若不是因著體弱,恐怕這般年歲,趙家醫館的門檻都要被媒人們踩破了。
趙廷玉聽聞木戒內的男人如此說道,坐在椅內愣愣發呆,等到“母親”又端了一盤點心上來,鼻端嗅到那一抹還未消散的血腥,幽幽一歎,在心中與木戒內的墨璃言道:“罷,父親時常教導我醫者當懷仁天下,不以能力小而懈怠,我卻始終太過狹隘,將自己遊離於世外。如今天下因鬼怪家破人亡者之痛,我今日才理解。原來我也是這般的俗人,事不關己便也高高掛起。”
頓了頓,趙廷玉下定決心,語氣堅定下來:“阿璃,你可還願意教我?”
墨璃冷哼一聲,聲音中含著不滿,“難道你還想著隻做個除妖師?既然要我教你,你就必須以成仙為目的,否則不若今日你就死在這鬼怪手裏,也好一家三口在這畫皮鬼衣櫥內團聚,我也好另尋他人!”
趙廷玉不以為忤,隻輕笑一聲,答應了下來。
他知道阿璃是恨鐵不成鋼,若是常人有了這般奇遇,恐怕早就一疊聲兒的答應了下來,可阿璃遇上了他,一連在這狹小的木戒內陪著他數年,如今若不是因著父母突遭厄運驚醒了自我束縛陷入困頓格局的他,恐怕阿璃還不知要等多久。
至於墨璃說的另尋他人,趙廷玉更是知道這不過是阿璃為了麵子故意這般說的,若不然,早幾年為何不立時離開?
想到父母,趙廷玉心中沉悶,雖說他天生七情六欲淺薄,到底是自己的父母,如今,他也隻能想著等會兒讓阿璃送了父母好生去往陰曹地府輪回轉生。
死亡,在趙廷玉心中,並不是一切的結束,隻是一個新的開始。小的時候就有這種感悟,之後因著墨璃又知曉了時間鬼神輪回之事,更是覺得生生世世不外如是。如今父母去世,不過是緣分斷了,他們還會去轉生,若是三生石上還能結因緣,恩愛半生的爹娘自然還會結為夫妻。
那畫皮鬼見趙廷玉隻摩挲著腰帶上掛著的木戒,心中焦急。
剛才出去端點心的時候,畫皮鬼就已經將外麵的醫館關了,如今眼看著對方沒有喝茶也沒有吃點心的打算,聞著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格外鮮美的血肉,畫皮鬼難耐的咽了口口水。之前還隻是因為趙廷玉在外頗有美名的皮相,如今一見麵才發現自己遇上了好東西,畫皮鬼也顧不上謹慎小心,蓮步輕挪行至趙廷玉身後,在趙廷玉看不見的地方,咧嘴露出占據半張臉的大嘴利齒,雙手曲起成爪,指尖噌的露出長長尖銳的黑色指甲,嘴角低落青黃涎水就撲了上去。
兩者相隔不過半步不到的距離,一個呼吸的時間都不需要就撲到了趙廷玉背上,卻見突然趙廷玉身上靈光一閃,那畫皮鬼就慘叫一聲被彈開撞到牆上跌落在地。
畫皮鬼驚懼交加,倒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想要往門外逃,隻要逃到門外,以自己身上的皮囊,想來能利用外麵大街上的人類抵抗片刻求得逃脫。
如此一想,畫皮鬼連房間裏那具英俊中年男人的屍體都顧不上了,本就膽小的畫皮鬼如今簡直被嚇得肝膽俱欲裂,隻以為自己遇上了什麼深藏不露的高人,不管不顧頂著趙廷玉母親的皮囊就往外跑。
墨璃既然已經得了趙廷玉的承諾,自然不會讓那畫皮鬼逃走,突然從木戒內射/出一團靈氣,將那畫皮鬼包裹其中,片刻之間,隻聽那鬼怪張牙舞爪還來不及慘叫,就被靈氣化作一團黑霧抽取了出來,最後被瑩白靈氣吞噬,消失無蹤,而本身瑩白的靈氣也多了幾分灰白。
地上隻剩下一層幹癟的皮層,趙廷玉歎息一聲,上前將皮囊好生收殮,又在父母的房間內尋到了屍身還完整的父親,兩人合葬一具棺材,也算全了爹娘的情意。
不過被畫皮鬼吞吃了血肉隻剩下一層皮囊的母親,始終在趙廷玉心中劃下一道深刻的痕跡。生性淡泊的趙廷玉十五年來,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欲/望:誅殺為禍人間的妖魔鬼怪!
“謝謝趙大夫,謝謝,謝謝......”
衣衫破舊補丁重重的老婦人弓著身給年輕大夫一再道謝,堆滿皺紋渾濁的雙眼泛著感激的淚花,若不是趙大夫免費診治還送藥,老婦人唯一的兒子也沒辦法救活,老婦人自然是一再感謝。
趙廷玉一身月白衣衫,身姿筆挺含笑送走了老婦人,在醫館門口站立了片刻,喉嚨湧起一陣癢意,趙廷玉淡然淺笑,掏出素色手帕掩唇壓抑的咳嗽幾聲,轉身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