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箏垂眸,看著他堅實的胳膊橫卡在那裏,隻要自己再用幾分力氣,這鐵門自然會將莫峰的胳膊夾住,然後受傷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蘇箏並不是個壞人,一般情況下她當然不忍心去故意傷害一個人。不過此時此刻,看著莫峰篤定的態度,她心裏忽然湧起一股邪火。
她不言不語,唇邊帶著一抹諷刺的笑盯著莫峰,手緊抓著門把手,一點點將門合上。
當門板慢慢擠壓著莫峰的胳膊時,蘇箏覺得自己仿佛可以感到胳膊上的肌肉被擠壓的痛感。
莫峰抬眸認真地看著她,依然沒有躲的意思。莫峰顯然並沒有和自己作對的意思,他隻是卡在那裏不想讓她把門關上而已
蘇箏垂眸想起了過往種種,一狠心,手上更用了些力氣。
她仿佛聽到了堅硬的門板夾上骨節和肌肉的聲音。
蘇箏的心有些抽痛,可是她覺得自己心裏的怒火還在,那些怒火需要發泄出來。
於是她咬牙再用了幾分力氣。
接下來,她就看到門板上有血絲溢出,血是紅的。
莫峰絲毫不為所動,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是透過那已經變得狹小的縫隙包容地望著她,仿佛在告訴蘇箏,其實你可以更用力些,但是我不會抽回我的手。
蘇箏的心開始收縮,她暗暗咬牙,手裏力氣更重,於是有更多的血溢出,沿著莫峰的胳膊往下,順著門縫流淌。
莫峰依然平靜地注視著蘇箏,任憑血從自己胳膊上流出,順著指縫往下。他好像沒有任何痛感,好像那雙手根本不是他的。
可是蘇箏呆呆地看著血液染紅了門板,她漸漸感到眩暈,眼前模糊,朦朧中仿佛周圍都是紅色。
她掙紮著扶住旁邊的門檻,禁不住苦笑了下。
她經曆了死亡又重生後,總是怕見血的,看到紅色的就頭暈,嚴重的時候會覺得呼吸困難。後來她曾去醫院檢查,醫生問起她的經曆,她不敢明說,隻說小時候看到過同學出車禍去世,並把自己死去的經曆當做同學的經曆說了一遍。醫生聽了後,診斷她這是心理問題,建議她去找知名的心理醫生做些檢查。
蘇箏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她也不願意再找心理醫生對著人家編故事,於是就想辦法自己克服。她逼迫自己去看自己不敢看的恐怖景象,還堅持去練習瑜伽、跆拳道、散打,甚至還開始學著去參悟佛教的一些東西。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也不知道是哪個起了作用,這個見血就暈的毛病她是沒有了。
可是今天看到莫峰胳膊上流下的鮮紅血液,她老毛病又犯了。
她渾身開始無力,眼前開始發暈,咬著下唇扶住門板,努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試圖讓自己恢複過來。
莫峰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胳膊受的那點傷的,甚至自己的胳膊被門板夾上時他都毫無感覺。比起自己他更在意的是蘇箏的那種神情。
自從馮茗兒來了後,蘇箏對他很是疏遠,那種疏遠帶著經曆滄桑的冷漠和諷刺。這讓他開始心慌,讓他開始對接下來的事情沒有了把握,於是他開始急著想要解釋什麼了。
當他看到蘇箏冷漠的眸子裏閃過慌亂時,他以為蘇箏到底是心疼自己了。可是隨即他就發現蘇箏臉色開始蒼白,眼神也有些渙散,他頓時心慌了,一把推開門扶住她。
莫峰迅速將她扶到旁邊座椅上坐下,關上門後,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蘇箏接過水喝下,當無味的液體流淌過她的腸胃時,頭腦開始慢慢冷靜,臉色也漸漸恢複過來。她抬眸看了眼旁邊關切地望著自己的莫峰,望著自己手中沾染了血跡的杯子,情緒低落地說:“我沒事。”
莫峰站在她旁邊,低頭審視著她的臉色。莫峰顯然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看著她額頭滲出的細汗,他下了命令:“你需要一個徹底的身體檢查,明天我會安排。”
蘇箏堅決搖頭:“沒用的。”西方醫學雖然發達,但他們隻能檢查出一些器質性的疾病,關係到人體內部一些奇妙的東西,那些冰冷的器械就無能為力了。
莫峰蹲下身子將她的雙手抓在自己手裏,卻發現她兩手冰冷,幾乎沒有什麼溫度。他皺起眉頭很是不滿意:“蘇箏,明天你必須做一個徹底的檢查。”他再次重複,語氣很是霸道,不容拒絕。
蘇箏蹙起眉,有些不耐煩:“我說了,真得不需要!”
莫峰抿了抿唇,蹙眉望著她虛弱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不滿地問:“那你可以告訴我,剛才是這麼回事嗎?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見到你後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落地窗前,她渾身冰冷幾乎窒息。莫峰當然不會忘記蘇箏那時候說的話,也不會忘記那一刻隱約感覺到要徹底失去她的那種痛。
那種痛,他覺得自己好像真切地品嚐過,真得很痛很苦,讓他堅決不願意再有一次。
蘇箏抬眸看莫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痛,冷笑了聲說:“我很好,你不用做出這麼關懷備至的樣子!”
為什麼她腆著大肚子未婚生子的時候等不來他的憐惜,與他的媽媽和家族對峙的時候等不來他的身影?為什麼她狼狽了十年之久曆經了坎坷吃盡了苦頭也等不來他一個關懷的目光?為什麼她最後會絕望地死在車輪底下?
上一世那麼多的痛,就算是她咎由自取,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