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終於可以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時,鄭蜀生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拉住的正是石頭魚的手。可惜他還沒能好好體會自己平生第一次和女生牽手的感覺,石頭魚已經和其他團友一樣,如同過河的泥人一樣癱坐在了地上。
鄭蜀生也覺得方才的死裏逃生壓榨出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不僅兩腿酸軟無力,眼睛被瘴氣熏得發紅流淚,就連腦子都不太靈光起來。他當即也把背上的背包一扔,坐在地上掏出水壺猛灌了幾口。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針依然停擺,手機也沒有信號。鄭蜀生順手用手機拍了兩張照片,依然是黑片,證明他們還沒有脫離迷魂氹的地磁場。
向導雷豐年和領隊悠哉遊哉遠遠坐在一旁說著話,其他人則抓緊時間休息。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不見天日的箭竹林,來到一片相對敞亮的平緩坡地上。放眼望去,前方都是一個個圓形的小土丘,仿佛平地上擺放的無數個饅頭,形狀大小幾乎都一模一樣。而他們此刻,正坐在其中一個“饅頭”上。
“可惜不能照相,這也算是地質奇觀吧。”鄭蜀生正想和石頭魚搭訕,冷不防石頭魚猛地跳了起來:“快看,那是什麼?”
鄭蜀生眼睛近視,還不知道石頭魚究竟在指什麼,旁邊已經有人驚喜地接口:“是小熊貓,在樹上!”
一聽在野外碰到了國家珍稀動物小熊貓,一夥人都來了勁兒。雖然知道不應該靠近,仍有人不死心地抓起相機,朝著小熊貓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別亂跑!”悠哉遊哉立刻大聲喝止,“這裏掉隊了隻有死路一條!”
結合剛才從瘴氣中逃脫的經曆,他這句話果然成功地將人攔了回來。看著越來越陰暗的天色,大家開始有種莫名的焦慮。
“今天晚上到底能不能到達光相山莊啊?”有人問向導。
然而向導雷豐年隻是坐在地上狠狠吸著旱煙,臉色仿佛被瘴氣熏得黑沉沉的。
“歇得差不多了,該出發了吧?”又有人開始催促。
“走吧。”雷豐年用力把旱煙摁滅,看了領隊悠哉遊哉一眼。這一眼的含義除了悠哉遊哉,其他人都不明白。
悠哉遊哉點了點頭,看向向導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不管怎樣,還是試試。”
於是百慕大衝鋒隊再度出發。這一次沒有了黑色的瘴氣和遮蔽視線的箭竹林,四周隻是那一個個坡度平緩的山坡,大家一下子覺得心情愉悅了許多。
按照計劃,他們會花大約兩小時穿越迷魂氹,然後在天黑前到達山頂的光相山莊過夜。然而眼看天光越來越暗,就算不用鍾表也知道已是傍晚時分,他們身邊還是一個接著一個饅頭形狀的山坡。
忽然,有人大聲叫了起來:“這個地方我們來過,這裏還有我扔掉的礦泉水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難道他們辛辛苦苦地走了幾個小時,都是在這片饅頭坡裏打轉?
中午吃的砂鍋飯早已消化殆盡,就算衝鋒隊的隊員們做好了吃苦耐勞的準備,此刻也忍不住恐慌起來。
“那就先在這裏吃晚飯。”向導雷豐年也走不動了,幹脆坐在地上,懊惱地看著悠哉遊哉,“我看就告訴他們吧,反正也瞞不住了。”
他的表情和話語讓眾人心裏都是一驚,而悠哉遊哉的話更是證實了不祥的預感:“大家先就地休息,不要著急。雷大叔暫時找不到登山的路了,不行的話我們今晚就在此露營。”
“找不到登山的路……”鄭蜀生思忖了一下,頓時明白了領隊的意思——向導果然迷路了!他們被困在迷魂氹裏麵了!霎時之間,原先在迷魂氹內出過的各種事故一一在腦中回放,而他們似乎都提到迷魂氹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這些饅頭一樣的小山丘……想到這裏,饒是鄭蜀生平素自詡堅強此刻也覺得兩腿發軟,後背頓時被冷汗浸透了!
“怎麼會找不到路呢,你可是老向導啊!”石頭魚忍不住追問雷豐年,“不行的話,我們就退回到最開始的竹林裏去,現在應該沒有瘴氣了吧?”她的問題頗有代表性,當即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
“問題就是現在找不到那片箭竹林了。”悠哉遊哉知道雷豐年心情低落,就代他回答,“今天的瘴氣來得太突然,為了帶領大家逃到安全地點雷大叔才混淆了方向。”
“那現在怎麼辦?”鄭蜀生知道此刻去抱怨向導已經沒有作用,隻能問出最實際的問題。
等眾人的嘈雜聲平息,悠哉遊哉才說出自己的想法:“天已經黑了,看來今晚不得不在這裏露營。一會兒大家把自己帶的食品都集中起來,我們好進行平均分配……”
此言一出,越發顯現了問題的嚴重性。眼看好幾個團友的神色越發激動,悠哉遊哉連忙安撫大家:“別急別急,說不定明天一早雷大叔就找到路帶我們出去了……”
“要是明天也找不到怎麼辦?”石頭魚追問,“我們帶的吃的可支撐不了多久!”
“山中認路有多種方法,比如三點一線的原則,比如水往低處流的原則……”悠哉遊哉見這些話力度不夠,又使出了殺手鐧,“再說,雷大叔今晚不回家的話,他的家屬就會報警,最後森林公安會來救咱們的……”
“可是這麼大的原始森林,要找我們完全是大海撈針。等森林公安找到我們時,隻怕大家都已經餓死了。”鄭蜀生在心裏反駁,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幫石頭魚她們支起了帳篷。
天色越來越暗,山中竟然開始下起了急雨。雖然隻是一陣一陣的,卻足以將眾人淋得狼狽不堪。此時此刻,鄭蜀生才知道,寒冷比饑餓更加可怕。在這個溫差極大的山林中,白天他們雖然隻穿一件短袖T恤,晚上卻冷得需要棉襖禦寒。冰冷的山風山雨中,無論帳篷還是睡袋都起不了多少作用,更何況原先以為可以在光相山莊過夜,一大半的人為了減輕負重,別說帳篷,連睡袋都不足以人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