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你們照相的時候照出黑片的事吧?”雷豐年又點著了旱煙,似乎在給自己壓驚,“那是迷魂氹內常有的現象,專家說跟什麼地磁有關,反正我也不懂。不過我卻知道,你們白天照相的那個地方,以前的團隊也常常照相,卻從來沒有出過黑片——因為那裏根本還沒進入迷魂氹呐。”
“那說不定是這段時間的地磁現象特別劇烈,所以迷魂氹的範圍無形中擴大了?”鄭蜀生畢竟上過正規大學,保持了一貫的科學思維,“而你今天受地磁幹擾大,才出現了迷路的情況?”
“這也就算了。可我明明忘記了路,卻為什麼突然又想了起來?”雷豐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顯得十分困惑,“不瞞你說,這兩個多小時我就像做夢一樣。”雷豐年皺起眉頭,竭力回想著自己的經曆,“我原本站在那裏回憶走過的路,卻怎麼都想不明白。忽然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好像就是在我耳邊說話。那個聲音翻來覆去隻有一個意思,就是讓我靜下心,便能回憶起今天走過的路。我聽著聽著,居然就把走過的所有路線都記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聲音能幫你找到回憶?”鄭蜀生驚奇地問,“可是瘴氣來的時候,我們都忙著逃命,你不是也把走過的路忘記了嗎?”
“是啊,原本是忘了的,卻突然就想起來了!”雷豐年眨了眨眼睛,竭力描述這種感覺,“做涼麵你知道吧?剛煮出來的麵條很容易糊在一起,要澆了香油在上麵才能分成一根一根的。那個聲音,就像香油一樣!”
鄭蜀生明白了。就算跑得再倉促,經過的路線還是留在了雷豐年的記憶中,隻是模糊不清,仿佛一張被水洇染的圖紙。那個神秘的聲音則幫他清除了圖紙上的水跡,讓圖紙上的路線再度在雷豐年記憶中清晰起來。這種神秘的能力,應該叫做什麼?
“其實我知道,那個聲音肯定跟那個姓嶽的有關!”雷豐年回頭看了看火光閃爍的光相山莊木屋,那個叫嶽長庚的年輕人此刻正在裏麵。“今天晚上,你們要小心點。”雷豐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什麼意思?你要我們小心嶽長庚嗎?”鄭蜀生一凜,“那我現在就當麵去質問他!”
“別別……我不是那個意思……”經過在迷魂氹的事情,雷豐年對那個叫嶽長庚的年輕人起了畏懼之心,慌忙攔住鄭蜀生,“我是說,這個地方不太幹淨。你最好轉告一下你們領隊,晚上睡覺要注意關好門窗,最好再留兩個人值夜。”
鄭蜀生忽然笑了。雷豐年的語氣,說得這裏好像會鬧鬼一樣。不過要是世界上真有鬼,他倒想親眼看看。
“我最怕的就是你們這種態度。”雷豐年有些擔憂地看著鄭蜀生,歎了口氣,“實話告訴你吧,當年光相山莊被廢棄時,也出現過兩種和今天的一樣的苗頭。”
“什麼苗頭?”鄭蜀生這回好奇心被勾起來了,畢竟能讓人們如此匆忙地廢棄掉光相山莊和光相寺,必定是由於某種奇特的原因。
“一個是迷魂氹的範圍擴大,也就是你們說的地磁增強;還有一個是——來了一個姓嶽的外鄉人。”雷豐年說著,又擔心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木屋,“十幾年前,也有一個姓嶽的男人來到瓦屋山,天天一個人在山裏打轉,突然一天就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有人傳說他是開了天眼的,能看見鬼神,村裏小孩都很怕他……”
根據雷豐年的描述,鄭蜀生不禁聯想到了嶽長庚——一個人出現在迷魂氹裏,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在瓦屋山同樣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可光相山莊到底為什麼被廢棄了?”鄭蜀生不願被雷豐年語無倫次的嘮叨岔開話題,繼續追問主題。
“真實原因是,光相山莊的工作人員和住客連著做了很久的噩夢。”雷豐年終於說出了自己所知的隱秘,“做噩夢不稀奇,關鍵是所有人做的噩夢都一模一樣!那些日子裏,不管是在這裏修行的和尚,工作了多年的服務員,還是新來的住客,每天晚上都做同一個噩夢,把他們活生生地嚇醒,半夜裏這裏充滿了各種各樣恐怖的尖叫。”
“他們夢見了什麼?”天氣本來就冷,鄭蜀生此刻更是覺得自己忍不住發起抖來。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他們夢見自己被人殺了,然後在腦袋裏釘了釘子,聽說有人因此還瘋了,說天天能聽到釘子釘進自己腦袋的聲音……就算光相寺裏的和尚們做了法事也沒用……”
“可以前那麼多的驢友團在這裏住過,不也沒事嗎?”鄭蜀生自我安慰道。
“不知道,這種現象時有時無,誰也說不清怎麼回事……早知道今天會碰到這種事,給我多少錢我也不帶你們走迷魂氹了。”雷豐年說到這裏,不想再耽擱下去,“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你們晚上小心點吧。”說著,打開手電逃也似地走了。
回到木屋內,鄭蜀生發現大家累了一整天,基本上都睡下了。他輕手輕腳地鑽回自己的睡袋裏,借著未滅的火光看了一會角落裏的嶽長庚,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你也覺得他不簡單?”睡在旁邊的悠哉遊哉忽然輕聲說。
“嗯。”鄭蜀生點了點頭,試探著問,“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
“一點點而已。”悠哉遊哉打了個嗬欠,見鄭蜀生還在巴巴地等著,隻好說,“快睡吧,明天再告訴你。”說著,疲倦地閉上眼睛,不出聲了。
鄭蜀生其實也累得狠了。雖然被雷豐年的話攪得心神不寧,輾轉反側一會後,到底拗不過身體的極端疲憊,漸漸沉入了夢鄉。
他睡的棕墊上鋪著厚厚的褥子,柔軟而溫暖,窄窄的睡袋則嚴嚴實實地包裹著鄭蜀生的身體,讓他感到舒適而安心。這種感覺,就仿佛他又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身體也不由自主像胎兒那樣蜷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