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家裏一切都開始有了等級。從初中到高中畢業我一年四季都穿校服,隻有春節我才有新衣服穿,這仿佛讓我回到了父母小時候那個年代。冬天的時候,她親手給梁讚織毛衣和毛褲,而我的毛褲則還是兩年前買的。小毛褲緊緊繃繃地箍在我的腿上,每邁一步都舉步維艱。
吃飯的時候梁曉歡從來就沒給我夾過一次菜,好吃的都盡著給她兒子吃,好像生怕我“搶食”似的。甚至有一次我壯著膽子去夾一個雞腿,卻被她硬生生地用筷子給打掉了!每年梁讚要過陰曆陽曆兩次生日,而我這麼多年隻過了一次。她以前給我買零食和玩具的日子也是一去不複返了,除了買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之外,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最可氣的是梁讚成了我臥室的主人,而我隻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幾變成了寫字台。因為茶幾太矮,所以我每天隻能坐在冰涼的地上寫作業。初三的時候麵臨中考,我每天都學習到很晚,沒多長時間就近視了。然而,沒有梁曉歡的允許,沒人敢給我買一副眼鏡。
除了讓我處處低她兒子一等的等級製度之外,暴力更讓我難以忍受。梁曉歡第一次打我,是初一期末考試前的一個傍晚。我在家裏複習,而她那個小我3歲的胖兒子故意在我旁邊搗亂,一會兒把我的書藏起來,一會兒把我的筆扔在地上,搞得我實在沒法靜下心來。當梁讚弄濕了我的一本複習資料後,我終於爆發了。其實我也沒幹什麼,隻是對梁讚大聲嚷了幾句。沒想到那個家夥居然哭了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扯著嗓子像一頭正在被宰割的小豬崽兒。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後腦勺兒“啪”地被打了一下,又疼又燙。我猛回過頭,看到梁曉歡怒目圓睜,嘴角氣得抽搐著,手裏拎著一個正冒著煙的炒菜鏟子,上麵還有星星點點的韭菜。我還沒回過神來,第二鏟又扇了過來,一記“耳光”扇得我兩眼發白,捂著臉歪著身子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小王八操的!你給我記住嘍!你以後再他媽欺負我兒子,我他媽弄死你!”梁曉歡用鏟子指著我,那鏟子好像要變成一把大刀,恨不得一刀把我砍死。
從那以後,梁曉歡見我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她越發肆無忌憚了。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出拿我出氣的理由,而我爸看在眼裏卻敢怒不敢言,最多也就是當著我的麵埋怨梁曉歡兩句,而當他們進了自己的臥室以後,我卻聽見梁曉歡反過來痛罵我爸的聲音。
我知道我爸這個歲數,又是一個普通工人,能娶個老婆不容易。即使梁曉歡對我怎麼樣,他也不能說什麼。後來我爸也越來越事不關己,底線越來越低。最後隻要梁曉歡不打死我,他就一聲不吭。盡管如此,我一直保持著最大限度的忍耐。後媽打孩子這事兒一點兒也不奇怪,雖然我委屈得經常躲在被窩裏哭,但為了這個家的完整,我從來沒有過什麼過激的舉動。我一直逆來順受到了高中,但高三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我今生難以忘記的事情,那件事兒給我帶來的痛苦是一輩子都難以抹掉的!
我就讀的那所學校同時有高中和初中,為了讓我照顧梁讚,在我高三的時候我爸讓梁讚跟我去一個學校上學。我記得那天下著大雪,放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一個人走出校門,隱隱約約聽見哭聲,而且我越聽這殺豬般的哭聲越覺得耳熟。我順著哭聲找到一個漆黑的小胡同,隱隱約約看見有仨小流氓正在欺負一個孩子,隻見那孩子趴在雪地裏,一個小流氓踩著他的後腰,一個踩著他的屁股,另外一個正在翻弄他的書包。我走近了一點兒,終於看清了趴在地上的那個孩子是個小胖子。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哈喇子順著大張的嘴巴滴在雪地上。那,確實是梁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