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1 / 2)

“我不記得……不,我記得。”在這世上蒼魘隻有師父這一個親人,他又怎能不記得那一天是怎麼抱著師父冰冷的身體又哭又叫。

水鏡沉吟片刻:“小子,若你師父不在了,這輩子都別忘了他。”

若這世上再也沒有了訣塵衣……

握緊拳頭,十個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裏,痛徹心扉。

水鏡沒有實體,也沒有感情,雖然他說話能模仿出人類的喜怒哀樂抑揚頓挫,但它實際上隻是一個旁觀者。

所以它的話,往往都是最真實最深沉也最令人恐懼的。

蒼魘脫了上衣,以指為刀,在自己胸口劃了一道血口,又將訣塵衣胸口劃開。

魔蛹感覺到包裹自己的皮膚被破開,立刻蠕動著慢慢離開,更加牢固的附著在心髒上。

若硬要把它弄出來,估計隻能連心髒一起挖出來。

“師父,蒼魘再也沒機會孝敬你了。”蒼魘重新把他抱起來,讓兩道血口緊緊貼在一起。

胸口越來越痛,有異物硬擠入胸膛的感覺。

整個身體忽然間冷了下來。

“蒼魘……你做什麼?”到底是修為深厚的仙師,訣塵衣幾乎是在蛹乙離體的瞬間就蘇醒過來。

兩道血口都在流血,交錯著刻骨的疼痛。

“往後的時間師父要是寂寞了就再收個徒弟吧,千萬別再找我這樣頑劣不教的。”蛹乙已經比上次附身的時候成熟了許多,尖利的鉤爪刺入心髒的感覺也變得格外刺痛,“像玄清那樣就好,雖然脾氣不好,也總會人前人後的貼心侍候你……不會到處……到處惹是生非……”

訣塵衣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抓著他的肩頭。

“師父,別再把這東西搶回去了……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擔……”蒼魘把他推開,扯好衣服猛然躍下馬車。

“蒼魘!蒼魘!”

背後的呼喚越來越小,蒼魘不敢慢下腳步更不敢回頭望一眼,徑直衝向濃霧中間。

這些日子的傷痛折磨,這具皮囊早已經自內裏腐朽,死也好活也罷都不再重要了。

濃霧當中完全分不清方向,隻能跟沒頭蒼蠅一樣亂撞。

“這是什麼鬼地方!想找個地方死也這麼難!哇哈……”腳下一空,蒼魘忽然開始了前滾翻後滾沸側滾翻各種角度翻。

他忽然從濃霧間穿了出來。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前麵是一道懸崖,身下是斜到連蒼蠅都很難站住腳的陡坡。

沒路了。

沒有小樹,沒有雜草,地上的石塊都小得讓人悲憤。

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可沒路我也刹不住啊!

“我是想死,可沒想死無全屍啊!救命啊啊啊啊啊!”蒼魘一聲怪叫,劃著完美的拋物線飛下了懸崖。

酒香飯香雞湯香。

風聲水聲雞叫聲。

蒼魘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一群雞,而且是絕對的居高臨下。身下擔著兩根樹枝,一根卡著胸口,一根擔著大腿,跟曬衣服似的。

挪挪身子,他整個人都跟散架了一樣。

胸口本來憩伏著蛹乙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上麵插滿了金針。

肩頭,大腿,肚子,頭頂,臉,也插滿了金針。

這絕對屬於過度治療,或者是醫療事故。

“救~~命~~啊~~”蒼魘一喊,所有的雞全部抬頭看他,儼然是訓練有素。

“曬幹了麼?”玄清聞聲轉了出來,手上居然抱著一個飯桶。

“幹……幹了吧……”蒼魘咬牙切齒,見過曬衣服曬肉幹曬豆腐幹的,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曬人的。

“我這麼費力才把你從水潭裏撈回來,不謝謝我嗎?”玄清仰臉笑著,兩眼水色灩瀲。

妖魔一樣的玄清,他是可觸可摸的,帶著萬劫不複的味道。那種眼神總是隻滑掠過膚血不要骨肉的冰涼,卻是一種無解之毒,你無法站在裏麵,卻更不願站在外麵。

“謝謝……謝你八輩祖宗……曬歸曬,你好歹也翻個麵吧?”照這種曬法,不死也脫層皮了。

“有力氣拌嘴了?想翻麵就翻麵吧。”玄清從旁邊拿了根竹竿一桶,蒼魘直接咚一聲掉在雞群中間。幸虧是麵朝上,不然這一下保準能要了他的命。

“哎呀,手滑了沒翻好。”蒼魘聽見玄清喃喃自語的時候氣得差點直接西奔極樂。

“你還有什麼要求?”玄清的臉部特寫從上方出現。

“有,殺了我。”被摔得這麼狠,沒散的骨頭都散了。

玄清很嚴肅的說:“行,用飯勺還是用飯桶?”

蒼魘死了,胸口插著把飯勺。

蒼魘死了,頭上扣著個飯桶。

好吧,都死得很難看。

“免了……把這些針拔掉行吧?”滿臉都是針,皮膚緊得連笑都笑不出來。

“行。”玄清把袖子一卷。

“哎呀!哇!嗷!唔!啊!嘶!”

何蘇葉坐在樹下麵,一邊品著酒一邊吧嗒著嘴:“徒兒下手穩準狠,將來定是我輩中數一數二的針術高手,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