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她大概早就被洶湧的水流送到下遊去了。
明明她臉上毫無血色,嘴唇也變得慘白,偏偏圓睜一雙眼睛。
死不瞑目。
看見這付慘景,婦人孩子們無不驚叫失聲競相奔逃。男人們有的去報官,有的趕緊帶著孩子女眷匆匆回家,膽子大點的圍了過去,不多時就把女屍給撈了起來。
“穿著嫁衣投河,真是想不開。”玄清望著那女人的臉,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
“你就不能積點口德?老這麼刻薄你不怕折壽啊?”蒼魘悄悄的念了幾句記不全的《太乙救苦天尊說拔罪酆都血湖妙經》,就當是替她祈禱早日超脫了。
“你這三五句經文還到處漏字順序也亂七八糟,那怨魂聽了你的也不知道要被導到哪裏去。”玄清這回是赤果果嘲笑加譏諷了。
“我求你別說話了行嗎?”蒼魘捂臉,“你難道不知道死者為大?”
玄清不開口的時候他總想聽玄清說話,等他一開口,蒼魘立刻就覺得生不如死。
“死者為大我知道,不過這人現在還沒死,我餓肚子的事情比她大。”玄清一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沒死?這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居然還說沒死!”
“在你眼裏是死的,在我眼裏卻未必。”
蒼魘恍然大悟。
玄清到底是何蘇葉的徒弟,就算不能活死人肉白骨,救個這樣溺水不久的人卻是小菜一碟。
“既然還沒死,那你快救救她啊!”
“不用你說我也會救。隻是你拽著我的袖子,讓我怎生救法?”玄清冷冷的甩開他的手,自腰間摸了裝金針的木盒子出來,跟著撥開人群蹲到女屍身邊,先自脊椎當中刺了下去。
“若要把昏厥的人救醒不是該先刺人中麼?”
“她的症狀是昏厥嗎?”
蒼魘很誠實的回答:“我看她的症狀是溺死。可你紮的是死穴……”
“已經是死人了,再多紮一次兩次又有何區別?”
“這……”蒼魘很想告訴他除了仵作查案之外私自對屍體亂來也是要入罪的。
“既然你不懂醫術,那就安安靜靜的看著。”玄清不但學了何蘇葉的醫術,就連何蘇葉的脾氣都學了個**不離十,也就差點猥瑣差點風趣了吧。
“好好,你慢慢來,我不吵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救活了她,也是功德一件……”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救她麼?”
“……不知道。”
“穿著紅色嫁衣投河,身上不帶辟邪之物,就是想讓冤魂駐留世間。如果我猜得不錯,她一定是想要找背棄她的薄情郎複仇。”玄清的嘴角幾乎辨不出弧度的微微提起,手上的金針忽然使力,朝女屍腳心深處紮了下去,“因為她想死,所以我偏要她活。”
啊!
那具女屍忽而發出一聲怵人的怪叫,噌一聲直挺挺的蹦了起來。
“詐屍啦!”也不知是誰先喊出了第一句,整個埠頭都炸了鍋,圍觀的人頓作鳥獸散,走了個一幹二淨。
“你……你這哪是救人!這是詐屍!詐屍啊!”蒼魘瞬間也是汗毛倒豎。
雖然僵屍他見得也不少了,可這麼現場屍變的還是第一次撞見啊!
“詐屍就詐屍,你自己就是降妖捉怪的,還怕什麼詐屍?”
話音才落,那女屍又歪倒在地上,哇哇的吐著青紫色的膿液。大半天她才緩過勁來,蒼白的臉露出痛苦至極的表情,拚命扯著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呼吸。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別過來!無上太乙渡厄天尊……急急如律令啊如律令!還來!趕緊西奔極樂去吧,去吧去吧!”蒼魘拽著玄清往後縮,女屍仍靠著五指的力量拖著那身水淋淋的嫁衣一點點朝他們靠近。
“你不用害怕,她在水裏泡了這麼久,骨頭早就酥了。別說是殺你害你,就是想碰到你都難。”玄清笑得雲淡風輕,“更何況,現在她還是人。”
“救我……救我……救救我……”她一點點的靠近,但爬行的速度越來越慢,呼吸也越來越艱難,最後隻能拚命的用五指抓撓著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要生生挖出幾個氣孔來透氣一樣。
玄清望了她一眼,淡淡問道:“你還恨嗎?”
“恨!我恨不得殺了他……他們!”
“那你還想死嗎?”
“不……我不死了,不!我不要死!死……死太痛苦了……”
玄清不說話了,隻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
“救我……水草纏住了……纏住了我的脖子……我好痛苦……救我……”
“玄清,救人救到底,你隻救一半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蒼魘實在不忍心再看著她那張因為逐漸窒息而從蒼白變做青紫的臉,“玄清!你到底救不救啊!”
玄清眯著眼睛微笑:“她現在想活了,所以我要她死。”
“你這是病!得治!”蒼魘把袖子一挽就去扶她,“鎮上總有醫館吧!你不救,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