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城提到昭龍的時候說得繪聲繪色,逗得雲染咯咯的笑。雖然父母都頗有些能拿出來逗人的小法術,但雲染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仙人,更不信這世上有那麼多的精靈鬼怪。而夏蒼穹對這些則很是著迷,父母說過的每一件怪事每一樣妖物他都牢牢的記著。
如今竟然有一隻活生生的昭龍出現在他麵前。
它用不著做什麼,因為它本身就是死亡和毀滅的圖騰。
它現身的時候,就代表著終結。
夏蒼穹閉上了眼睛,又甩了甩頭,仍然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但睜開眼睛,噩夢仍在繼續。
耳邊傳來了倪戩的聲音,像風過雲動落花撲窗般溫和淡漠,淡得聽不出絲毫感情,在猛烈咳嗽後的輕輕喘熄間吐出了最冷酷的字眼:“殺了他。”
深沉獰厲的長嘯在沉水般的空氣中轟鳴,一道道銳利的暗流自昭龍身上席卷而來,洶湧狂亂的氣息簡直是一場活生生的風暴。仿佛有無形的疾風從深淵呼嘯而至,夏蒼穹甚至絲毫沒有覺察到疼痛,忽然間已經站立不穩,渾身的骨頭都被折成了一堆碎骨,但這場風暴隻籠罩在他身上,身邊的花木小草甚至沒有一分一毫的動搖。
要死了。
夏蒼穹甚至還來不及感受那種足以撕裂靈魂的疼痛,就已經體會到了死亡的感覺。
冥冥之中,他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想活下去麼?”
夏蒼穹很努力的點頭,盡管他早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肢體,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點頭。
“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已經徹底新生,過去的一切已經不複存在。”
夏蒼穹很努力的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卻隻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影子。睡意像厚重的棉花重重覆蓋下來,記憶裏那些片段就像暴露在陽光下的冰雪飛快的消逝:“不!我不想忘記……不能忘記……”
“你的父母和妹妹都死了,破月山莊已經沒有了活口。”那個聲音緩緩的說道,“這樣苦痛的記憶,為什麼不能忘記?”
夏蒼穹驚駭的睜大眼睛,想要製止那些飛速流逝的記憶:“不!我要報仇!我要找倪戩報仇!”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記得你,也不會有人知道你曾經存在。”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做蒼魘。”
記憶之海似乎已經幹涸了。
剩餘的點點滴滴,已經承載不了任何的喜怒哀樂。
夏蒼穹無意義的呢喃著,說著連他自己也聽不明白的話。
“怎麼樣?舒服一點了麼?”
“我……我不知道。”夏蒼穹眼前紛亂的場景忽然間清晰起來,就像是被從水裏撈上了岸,就在這一瞬,他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
碧空遙遙,雲河渺渺,月池星海,璀璨疏離。
緣生緣死,一嗟一歎,天地輪回,一輪一老。
月光如許,不染訣塵之衣。
仿若二十歲上下的年紀。
“你……你是誰?”
“我叫決塵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從月子裏出來了……
47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四周十分昏暗,空氣裏充斥著燭火和蔓朱莎華的花香糅合而成甜膩馥鬱的香氣,就在地下濕冷沉滯的空間裏鬱積起來,就像是分辨不出形體,卻濃豔的在黑暗裏展示著完美外表無法掩飾的慘淡靈魂。
蒼魘艱難的舉起手,指縫裏微微透出稀薄的天光。
海潮般洶湧而來的記憶似乎暫時平息下來了。
活著,他還活著。
從那場夢裏醒過來,蒼魘隻覺得渾身無力冰冷徹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兵解離魂般的愴痛。這一夢,就好像經曆了一整個輪回。
夏蒼穹死了,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來臨的滋味。
如果夏蒼穹早已經不複存在,那麼現在的他,又會是誰呢?
他緩緩的爬起來朝前走了幾步,馬上就觸摸到了地宮牆壁上雕工細膩的鬼麵花紋。
他記得這個地方,南北是六十四步,東西是四十九步,正是第一次和倪戩相遇的那個地宮。
上次他是從東北轉到東南,這一次他摸著牆壁倒著又走了一遍,摸到西北角的時候手上忽然一空,他朝前一衝,整個人都落進了另一個石室裏,一頭撞在一個很重的方形物件上。
嘭,那個物件雖然沉重,卻並不穩固,被他衝撞的力道一帶,立刻栽倒下來摔得四分五裂,又有一個物件從那破碎的東西裏直滾到他腳下。
蒼魘一愣,連忙俯身朝那東西摸去。
他的手剛剛摸到那個東西,立刻就像觸電似的縮了回來,“僵屍?”
那東西具備人的形體,但是渾身冰冷僵直,沒有呼吸脈搏,確實很像僵屍,隻是他的肌肉還保留著活人一般的彈性,身上更沒有半點軀體**的氣息。
“火急奔馳,電火烜赫,五方之炁,聚而為一!”蒼魘念動口訣,手中陡然升騰起一道火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