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菱扶額:“你又不是衙門的人,辦公事的時候把你也帶進去,那才叫不妥吧?”
雖然知道她說的話沒錯,車瑤還是不免有些悶悶不樂。幾乎每一次與邱逸打照麵都是以她這般灰頭土臉地告終,想她打了不少官司,各種戰術也都曾用過,偏偏就在邱逸來了平安鎮後,凡事都得靠證據說話。
說起這邱副使的故事,她的確可以滔滔不絕講上一天一夜。
平安鎮的任知縣素來是個親近和藹的父母官,可正是因為太過和藹,除非有確鑿證據,否則往往一樁案子全憑狀師的口舌來定勝負。
是以在公堂之上,各路牛鬼蛇神為了將對方說倒,乃是無所不用其極。這招數分外好使,車瑤偶爾也會盡情地忽悠,哪曉得在邱逸開始審理案件的第一天,就定下一條無證據不可妄言的規定,倘若哪個狀師揪著某一點不放,還得杖責二十大板。
這規矩一出,平安鎮的狀師們大多被潑了一桶冷水,個個是恨得牙癢癢,無奈這邱副使的官階比任知縣還要高個三品,自然就無人敢多這個嘴。
但車瑤總覺著,這廝雖看起來斯斯文文,可沒事就提著把刀逛大街,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什麼真功夫。這樣一個人,卻是讓左鄰右舍都說他好,個個讚不絕口。
想她為鄉親們打了這麼多年的官司也沒此等待遇,於是驀地感到滄桑了,趴在初菱的肩上,嗅著鼻子道:“現在沒證據,這官司怎麼看都是必敗啊。”
“那就別接了唄。”初菱邊拍衣服邊道,“反正也賺不著錢,省省力氣也是好的。”
“不。”她忽然抹了把淚,“剛才我去了趟王家,這官司……我已經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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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鎮地處南方,夏天氣候濕熱,車家狀師鋪往往都是敞著門。
鄉親們皆知車家乃是鎮子裏最窮的一戶,連小偷都不屑光顧。不過這根本原因,還是來自鎮裏的一則傳言,說這車家鋪子每到晚上就會鬧一次鬼,第二天早上就會看見一個被扒光衣服的昏迷男子倒在梅前河邊,全是出自車瑤之手。
這天又逢月圓之夜,河岸邊柳條搖擺,婆娑的樹影落在地上,斑斑駁駁。夜深人靜之時,鎮中百姓大多早已睡去,車家狀師鋪裏也是安安靜靜。
本該是尋常的一晚,卻在這時從樹影後邊亮出兩個人影來,黑衣黑裳,蒙著臉麵,乍看應有幾分武藝,老練地在四周張望一圈後,快步躍身上了車家屋頂。
平安鎮雖是年年出人才,倒也是個小城鎮,像這般打扮半夜出來溜達的,倒真真算個奇聞。
那二人應是瞄準了車家鋪子去的,可是剛一上屋頂就忽然像撞到什麼似的,整個身子被彈了出去,重重地摔了下來,倒地不起,徹底昏厥。
仔細一看,那屋頂上竟早早坐著一人,看不清麵貌,隻知道是個身形修長的男子,隱蔽在黑夜之中,執劍倚在樹上,方才僅僅是推了一掌,就把那兩名刺客打扮的人給擊倒在地。
這一聲響顯然是引起屋子裏的人的注意,而小黃也在這時開始狂吠,猛地咬著那二人的鞋麵。不一會兒安叔便矯健地舉著蠟燭走了出來,站在那倒地之人的身旁,倒並無驚訝的表情,反而還輕輕歎了口氣。
隔壁屋的車瑤也聽見了動靜,披了件外衣便出了屋來,揉著眼睛問:“安叔,又折了一個?”
安叔點點頭,伸手揭開地上那兩人的麵罩,隻見他們皆是三十多歲的男子,脖子上有一道掌痕,應是一擊倒地,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