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在平安鎮遭到不少人唾棄,但既然來了京城,沒理由不給自己找個辯護。
她正想著這齊平是不是已經決定認罪,下一刻就突然傻了眼——隻見馬文香一身赭色袍子走進公堂上來,仰著脖子扣著帽子,盛氣淩人。
等等,這個人不是……
她訝然片刻後,倏地皺起了眉。
在呂家那件案子過後,馬文香不但助紂為虐還殺人未遂,狀師坊自然是將他的名字從金字招牌上撤去了,從此鬱鬱寡歡。車瑤見他這般模樣,多大年紀了還孤身一人,與安叔商量了一番,決定不將她半途被人擄走這件事拿來作文章。
本以為這事會就這麼過去,馬文香也會從此消停,事實證明——她和安叔都太天真了。
這馬文香與齊平本就是狼狽為奸,且為人早已是臭名昭著;也就是說,無論他做出什麼事來都不奇怪,別的狀師不敢做的事,他也都敢。
這下問題忽然上升到了誰更不要臉的問題上,車瑤素來是比不過他的。
那邊的百姓們還在吵吵嚷嚷地湊熱鬧,這邊的馬文香已經向她投來敵對的目光,大腹便便的身子看起來臃腫至極,上下掃了她一眼,一副瞧不起的樣子。
車瑤扶著額頭決定忍過去,耳邊聽得一聲驚堂木拍下,“——肅靜。”
抬頭一看,坐在堂上之人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左手邊坐著執筆記錄的師爺,右手邊坐著員外郎湯慶。車瑤記得段銘珂曾在開堂前與她說過,這位張大人乃是刑部郎中,為官如何不太知曉,做事也極為低調,低調到有些不尋常,以至於一切情況都難以打聽,脾氣甚是古怪。
脾氣古怪的她見的多了,任知縣就是一位。
隻見這位張大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瞧著堂下,仿佛想光用眼神就看透每個人的想法,待一旁的師爺提醒了,才慢悠悠道:“原告和被告都報上名來!”
石叔還在一旁顫唞著不說話,車瑤道:“回大人,原告乃是這位老人石川,告這齊平栽贓陷害,販賣私鹽。”
張興言目光一凜,又轉向對麵的齊平,那廂趕忙答道:“大人,草民是平安鎮的捕頭齊平。”
見他與馬文香都尚無辯解之意,張興言垂首看了一眼手裏的狀子,問:“這案子在平安鎮告的可是石川,怎麼到我這兒來就變成告捕頭了?”
心知刑部著手此案前定會將平安鎮的審理情況閱過,車瑤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大人,草民有證據證明謀殺以及販賣私鹽的都是齊平。”
張興言虛著眼瞧她,忽然揚起了嘴角:“你這狀子裏寫的是要告工部侍郎齊仲則,你可知道這位齊大人是何人?”
這話問得雖是平常,卻是在暗示她知難而退。
車瑤自然曉得,她若是指名上告這位工部侍郎,隻怕接手這樁案子的人都會以為她是瘋了,送不到朝廷就會被撤下來,連九牛裏那個一毛的可能性都沒有。
這一點安叔也曾想到,還給她說了個關於她老爹以前的故事,說著說著就把這狀紙給改了。大約也正是因為這樣,刑部才敢審理。
“回大人,若仔細看這狀紙,草民並非是指齊大人販售私鹽。”車瑤畢恭畢敬地躬身道,“齊捕頭的為人在平安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然品行尚有不端之處,應不敢作出賣國之事。若非有齊侍郎在背後撐腰,決不能如此快就與蒙邑國達成協議,對方也不可能買賬。”
不等張興言發話,馬文香搶先笑道:“你這丫頭說話真是奇怪,既然連你都否認齊捕頭不可能販賣私鹽,又何必扯上工部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