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聞聲尷尬地退開,倒是邱逸狠狠白了他一眼。懷中的段晗仍在緊緊抱著那個瓷娃娃,大約巴掌大小,色澤均勻明亮,看起來有些沉,倒是讓她愛不釋手。
“你要帶小晗回家?”
“是啊。”段銘珂點頭道,“她和許丫頭一直在玩,玩著玩著就睡過去了,也不怕著涼。”
雖是略帶責備的口氣,他的臉上卻是洋溢著欣然的笑容。車瑤想,這個孩子大約就是在喪妻之後支撐著他的理由罷。
“那……我先走了。”邱逸提劍起身,轉頭之時似乎想與車瑤說些什麼,但頓了頓還是一言不發。
車瑤不明所以,忙道:“明天見。”
他離開的步伐不知怎地倏然一僵,卻沒有回頭,停了片刻便匆匆離去。
不曉得他為何忽然變得奇怪起來,車瑤摸不著頭腦,隻好朝段銘珂投去目光詢問,可對方亦是不太理解,聳肩笑道:“小邱和你鬧別扭了吧?”
她蹙了蹙眉,“沒有吧……”
“你們倆的事我也沒辦法,哈哈。”段銘珂會意地衝她擠了個眼,正欲轉身而去,卻默默斂去了笑容,“車丫頭,尚書府裏管的太嚴,小晗不太適合那個地方。我不在的時候,她更喜歡上這裏來。”
他的聲音不似方才的明朗,可由於是背對著她站著,看不見臉上的神色,言罷便出了院子,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車瑤沒有聽懂他最後想要表達什麼,想了又想,得出的結論是今夜這師兄弟都不太正常,不覺開始犯起困來,回屋之後便瞧見初菱仍在屋子裏忙忙碌碌地收拾衣裳,見她來了,笑吟吟道:“阿瑤,剛才小晗不小心打壞了安叔的藥箱,他還在外邊哭呢吧。”
車瑤不禁“噗嗤”一笑,神色莫名黯了下來,目光卻是堅定:“等我查清楚這件案子,就回平安鎮找你。那時候,我們開一間更大的狀師鋪子,如何?”
初菱聽罷,停下了手中動作,轉頭望著她道:“阿瑤,不管車大狀是你爹還是我爹,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都過了這麼多年,說句沒出息的話,案子查不查對我來說真的無所謂,你不用覺得有壓力,平安就好。”頓了頓,重複道:“你平安就好。”
車瑤默默點頭,望見桌上留下的一根杏紅色的發帶,似乎從未見過,便問:“這是……小晗的?”
初菱聞聲望了望,一拍腦袋:“啊,我方才給她換了個發型,忘了把這個給她帶走了,明日我給她送去。”
“初菱。”車瑤忽然出聲叫她,“你……是不是經常去段家?”
“嗯。”
“你今年剛滿十八,也沒經曆過什麼大事,對不對?”
初菱不解地望著她,“……嗯?”
“嗯……雖然我是姐姐,但我也不想將你管的太死,所以……我自然希望你能有個好的歸宿。段大人是個好人,但是……”她抓了抓頭,“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這般語無倫次又抓耳撓腮的樣子有些滑稽,初菱忍不住笑出聲,又樂了良久,才道:“你平時說話不是一針見血的麼,怎麼今天這麼扭捏?”她笑了好一會兒,“好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車瑤半信半疑地望著她,終是鬆了口氣,起身坐到對方身邊,一同收拾起了衣裳,邊收邊絮叨著:“快入冬了,安叔關節不好,要注意保暖;小黃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給它找個媳婦兒了……”
她念叨了一長串,初菱耐心聽完,難得這般安靜的樣子,待她說完之後默默站了起來,伏在她耳邊道:“阿瑤,你也得照顧好自己啊。”
車瑤心中莫名一抽,隻覺初菱從未這樣慎重地與她說過話,正想要詢問,卻忽覺脖間一陣刺痛,眼前之景竟在倏然間天旋地轉起來,緊接著便是一片漆黑,目光渙散地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雨山前」·九
嗒嗒的馬蹄聲回響在耳邊,還伴著偶爾傳來的鳥鳴,似乎是身處於林郊之中,不知在趕往何處。
車瑤轉醒之時,隻知道自己正睡在馬車之中,身邊一人未有,脖子後邊也還殘留著痛感,腦袋裏昏昏沉沉,連白天黑夜也分不清,隻知道路途顛簸,駕駛馬車的也不知是誰,但左右兩側皆有馬蹄聲,想必同行的不止一人。
她一時間什麼也沒回憶起來,歪著腦袋靜靜坐了一會兒,待到腦海中的眩暈消失才驀地睜開眼睛,猛然記起她最後清醒之時,是與初菱同在房間之中,對方在她耳畔說了些什麼,旋即她就暈了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無意識地低頭望了望,卻愕然發覺身上正穿著初菱的杏紅曲裾,霍然間明白了什麼,她連忙探出腦袋一看,此時天已大亮,她所乘的馬車正疾速行駛在一條林蔭小道上,四處靜謐無人,唯獨馬車的兩側跟著兩名佩刀青年,從裝束看來應該是禦史台的官員,約莫是廖敬之的手下。
她心中疑惑不已,再一看馬車前方,當首之人一襲青衫雲袖,似乎是聽到她的聲音,徐徐轉過頭來,微聲道:“你醒了。”
“……石聽雨?”車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茫然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