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扯了一下,默默點頭。
按理說此案至此,便已塵埃落定,雖說夫人一人作案,沒有岑謙的默許幾乎不可能,堂上連傻子都看的出這裏頭的貓膩,但並無實質性證據,誰也說不了什麼。
就在百官認為此案即將結束之時,大理寺卿的那一聲驚堂木卻沒有拍下,隻是與皇帝對視一眼,隨即從二堂出現了一個人,細細一看是個身著荼白裙子的年輕姑娘,細眉亮眼,手裏握著一疊文卷,緩步邁上堂來,肅然跪下。
“民女車瑤,是狀師車恒的女兒,此案的原告。”
一聽到車恒的名號,幾十雙眼睛刷刷地打量起了這個從二堂走出來的小丫頭,卻都是會意似的試了試眼色。
看來車恒的死,果真與瑞王一案有關啊。
大理寺卿麵不改色,點頭道:“你說你有證據證明岑大人說的是假,那證據是什麼?”
“關於柳尚食一案與前日的宮女投毒案,此信說的一字不假,的確是岑梁氏所為,但——”車瑤抬起頭,幽幽望了岑謙一眼,“瑞王一案,幕後主使的確是首輔岑謙,且證據確鑿。”
此事,需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先帝與瑞王是親兄弟,但關係卻一直處在緊繃之中,一是由於瑞王之賢能乃是天下有目共睹,二是由於先帝身邊的官員大多為瑞王所選。盡管知曉皇弟並無奪權篡位之心,但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先帝與瑞王的隔閡日漸加深,直至瑞王成為太子黨,終於一發不可收拾。
瑞王膝下無子,王妃的身體又素來不好,在婚後第三年才懷上孩子;先帝中年之後日理萬機,但身體終究不行,時而臥病在床。百官隔日便跪在皇宮門口哭:陛下你可要撐住啊,瑞王他怕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先帝龍顏大怒:別咒老子死!
雖說如此,他也漸漸意識到了太子與瑞王之間的聯係,可太子終究是要繼位的,自家兒子偏向了叔叔,這可怎麼辦?眼下皇子們年紀尚小,又無一人能站出來製衡,直到薑貴妃出了麵,才令事情有了轉機。
薑貴妃,即是今日的薑太妃,乃是先帝的寵妃之一,生的兒子是三皇子。三皇子雖不及太子懂事,但也是個可塑之才,先帝頗為讚賞,便想由他來製衡太子,至少不能讓瑞王操控了局麵。
他是想得好,給兒子安排一個對手,但薑妃所想卻截然相反。
先帝遲早有一天要死,為了不受冷落,必須得讓自己的兒子得到皇位。
這事說來簡單,卻是比登天還難。太子乃是已故的皇後之子,先帝的不悅之處僅是在於他與瑞王關係甚密,但卻從未想過要廢掉太子。朝中的勢力雖是三足鼎立,但終究誰能得到太子的青睞,誰即是勝出。
是以,岑謙對此亦是不悅。日後太子登基,瑞王必定獨占一方,屆時奪去實權,空留一個帝師之位,他便再無還手之力。
薑妃為了兒子,岑謙為了穩固地位,便買通了瑞王府其中一名侍衛,再由薑妃出麵,殘害了瑞王一家。
這本是一個天衣無縫的手法,也令此案成為了無頭懸案,可他們怎也沒料到的是,終究還是出了紕漏。一件,是宮女錦環冒死將剛滿周歲的沭陽郡主救了出來;另一件,則是岑夫人梁氏在十多年後用同一種毒藥害死了柳尚食。
當年被指認為凶手的醫女孫文菁,其實是岑謙的庶女;作為主母的梁氏心懷不滿,遂刻意栽贓,卻生出馬腳,再也遮掩不住。
瑞王一家暴斃之後,先帝終於清醒,愧於對其的猜疑,從此勵精圖治,直至十年後太子登基,薑太妃為了阻攔,命人將平山公主困於山中,散播登基一事乃是逆天的謠言,卻又因公主的歸來而不了了之。
“以上所言,千真萬確,有按察使司的段大人冒死留下的,岑首輔及薑太妃的親筆書信為證。”車瑤深吸了一口氣,將被段銘珂藏在瓷娃娃裏的文卷一並呈上,“謀害皇室,接連作案,意圖篡位。按照大延律例——”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
“罪無可赦,理當論斬。”
作者有話要說: QAQ這章反反複複寫了很多遍不知道怎麼表述
終於快結束了
☆、「平安謠」·四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俱是一震。本是端坐在一旁的岑謙臉色頃刻黑了幾分,似乎完全沒有料到這等狀況,沉默片刻,冷冷道:“小丫頭,你既是做狀師的,凡事要講究證據。”
“證據我自然有。”車瑤漠然望著他,“段大人在迎娶孫醫女之前並不知曉她是你的女兒,此後為了贖罪替你辦事,這上麵可是寫的一清二楚。包括你與薑太妃之間的聯絡,以及你自以為燒掉的書信,他都存了下來。”
言罷,她將手執之物攤開,除卻幾封書信,赫然還有一些被燒得隻剩下一半的碎紙。
“當年,你與薑太妃聯手殺害了瑞王,誤以為瑞王一家暴斃,但其實沭陽郡主的遺體卻是一個早已死去的孩子。你知曉這件事後知道紙包不住火,遂起了謀反之心,但沒想到岑夫人卻為了你買凶殺人。看似是在幫你,實則是多此一舉,反而將你們暴露了——我所言,有哪一句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