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夜雖然同她不親近,卻畢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反倒是不希望孩子留在宮裏養病。
“若蘭,既然今日夜哥兒身體染疾,我便先不多呆了。此次回京還打算去給定國公河北老宅祭奠祖父,估摸著會待上小一年時間,你我姐妹還能再聚。”她眨了下眼睛,說:“我會主動遞牌子進宮陪你的。”梁希宜和白若蘭情同姐妹,便直呼其名,反倒是令白若蘭欣喜覺得親近。
她本是天真浪漫的性子,漸漸被後宮磨得沒有生氣。曾經一心仰望的男子對她傷害至深,難得留下的情誼便會倍加珍惜。
黎回心聽得出來,梁希宜不想讓兒子留在宮中。若是她必然也是如此想著,六歲多的孩子,單獨留在宮裏,爹娘不在身邊,豈不是最容易生事兒?
她想起方才歐陽夜的紙條,隱隱有些琢磨不透。
若是梁希宜執意不讓兒子留宿,她娘沒道理強留,那個小東西的計劃不就失敗了。但是他為何要留在宮裏呢。難不成歐陽家處境已經這般不堪,他覺得宮裏比家裏安全?
梁希宜是果斷之人,她話音未落便朝著屋內走去,徑直來到床邊,見到歐陽夜眼睛是睜著的,柔聲道:“身子不舒坦吧。忍一忍,我們家去請大夫再看。”
世上不會有打心眼裏不愛自個孩子的爹娘。梁希宜望著小兒子紅撲撲的臉蛋,彌散的眼神,不由得心口一緊,說:“夜兒起得來嗎?娘親抱不動你,我命人去尋你父親。”
歐陽夜心肝一顫,他娘難道想讓爹抱他嗎?
指不定病好又是一頓臭揍!
其實前世他仰仗軍功倒是和父親關係緩和了幾分。否則也不會念及骨肉親情去天水城救二哥。可惜啊可惜,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說的是大哥二哥。他是父親指甲蓋,觸及全家扶持的二哥利益,他就成了犧牲品。
所以,這一世的他是鐵了心必須留在宮裏。反正上輩子他爹娘這時候也沒帶他在身邊,一直扔在莊子上,那麼留在莊子裏和住在宮裏又有何不同呢。況且宮裏有回心姐……
他臉上更燙了幾分,方才竟是和回心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
黎回心小大人似的拉著母親的手,站在旁邊,仔細觀察歐陽夜的表情。這孩子貌似真沒裝病,那臉頰比熟透的蘋果還散著一股熱氣,特別的紅。
“娘,我頭疼。”歐陽夜開始賣慘,沒一會淚眼模糊,哽咽的說:“我不想,我想睡覺。”他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哪也不想動,求娘就讓我在這睡會吧。”他靈機一動,繼續喉嚨沙啞的說:“床子好軟好軟……被子好暖和,兒子還是第一次覺得這般暖和。”
梁希宜心口一疼,道:“這孩子快燒糊塗了。”話雖如此,心裏卻是另外一番想法,小兒子歐陽夜從小就被丈夫轟到莊子上了。
她當年養身子養了兩年,整日裏渾渾噩噩,著實忽略了小兒子。可是誰曾想到,丈夫會如此厭惡他呢?歐陽穆待她多深情,待小兒子便多薄情。侯府奴才又因她病了以後疏於管教,見人下菜碟,這孩子受過的苦,肯定比她可以想象的還要多。
梁希宜搖搖頭,望著兒子緊緊攥著被子的小手,歎了口氣,回身道:“若蘭,我的兒怕是真要叨擾娘娘幾日了。”
“快別如此說,方才還叫我妹妹,現在卻說娘娘。希怡姐姐,我討厭你了。”白若蘭在熟人麵前尚存幾分無邪。
梁希宜無奈撇嘴,攥住她的手,說:“我去和夫君說下,住下來陪你如何?”
白若蘭大驚,染上幾分喜色,道:“真的可以嗎?”她說完就落寞下來,道:“歐陽大哥絕對不會同意的。”
歐陽夜躺在床上假寐,唇角抽了抽,她娘若是提了,回去就不單單是一頓打了。怕是當即派人將他送回漠北,滾的越遠越好。
其實……爹這般煩他,讓他留在宮裏做質子多好。
他在宮裏被人弄死,也了卻爹的心結,省得老擔心娘被他克死。
頓時,歐陽夜胸口處又燃起期望的火苗,一定要留下來。
天時地利,他要留下來……
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