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能說什麼呢:所有這些結果,難道不是他自找的?
過去的一年中,他一直很忙―他忙著輔導伍筱冰考試,忙著在她第一次落榜後鼓勵她繼續努力,忙著在她第二次考試前幫她聯係更好的學校……她如願以償考走了,於是他們分手了。
麵對這個結局,他當時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在乎,那不可能,畢竟曾經肌膚相親,他甚至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女兒、女人去關心,去幫她出謀劃策……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類“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的例子實在是看多了、麻木了,總之當伍筱冰真的離開時,他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痛徹心扉。
他不敢去想―難道,從一開始,在他們彼此心裏,就已經都給這份感情打了折扣?
再或者,說得更淒涼點―他要的是慰藉,她要的是台階,他們從一開始,要的就都不是天長地久的依賴?
想到這裏,他周身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所以,也正是因為這些前因與後果擺在麵前,現今就算有法律準許,他還能夠走到果果的生活中去嗎?
他過得了自己這一關,或者段斐那一關嗎?
孟旭知道:這次偶然的遇見,提出了一個他一直想去思考,卻從未敢於認真思考的命題。
段斐給許莘打電話的時候,許莘剛去自己相中的“高尚住宅區”交了房子的訂金,正在陪顧小影逛商店。
打著“優生優育”的旗號,顧小影毫不猶豫地買了商場裏最貴的一件防輻射服―1300元人民幣,卻隻有薄薄的一小件,怎麼看怎麼像件吊帶衫。
趁顧小影去款台結賬的時候,許莘就扯著這件昂貴的“吊帶衫”在商場的燈光下端詳,那種審慎的目光不像是在看衣服,倒像是在驗鈔。
然後電話就響了。許莘看見是表姐的手機號,沒等段斐說話就投訴:“姐,我跟你說哦,小蒼蠅可奢靡了,她買件防輻射服都要一千三!你說這哪是衣服啊,這整個就是拿十三張紅票子貼在身上嘛……”
段斐本來醞釀著準備像祥林嫂一樣發泄的哀怨情緒頃刻間就被她妹打岔打去了一半,頓了會兒才哭笑不得地說:“你倆在逛商場?”
“是啊,這周她老公不回來,我也不用加班,兩個孤獨的女人啊……相依為命。”許莘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看見顧小影交完錢正往回走。
顧小影也遠遠地就看見許莘在打電話,還很好奇地盯著她看。許莘做出一個“我姐”的口型,顧小影看見了,目光頓時暗淡下去―那種昭然若揭的小情緒讓人一猜就能猜到她肯定又沒往好地方聯想。
“我剛才帶果果去新華書店,遇見孟旭了。”段斐直接切入主題。
“孟旭?”許莘愣一下。聽見這句話,剛走過來的顧小影也愣了。
“是,孟旭。”段斐歎口氣,“沒怎麼變,還是那個樣子。我以為我不在乎的,可是看見他,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好形容,反正絕對不是留戀,也不是懷念,但是就是有種很奇怪的滋味……”
“那這樣吧,我看你也別浪費電話費了,幹脆把果果留給你爸媽,你馬上打車去顧小影家,我們晚上在她家聚餐,涮火鍋。”許莘看看顧小影,見她正在拚命點頭,“人多,還熱鬧,來了再給我們講你的豔遇。”
“豔遇?”段斐笑了,“是討厭的‘厭’吧?”
許莘樂了,驢唇不對馬嘴地答:“我們買了雞肉丸、牛肉丸、魚丸,歡迎品嚐。”
晚上,顧小影家燈火輝煌。
能開的燈估計都打開了,這使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頗沒人氣的屋子顯得十分熱鬧。顧小影、許莘、段斐、江嶽陽四個人圍著餐桌涮火鍋,一片熱氣騰騰中隻聽得嘈雜無比―
“不要動我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