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不是不想結婚,而且正相反,她是特別特別想結婚。生病的時候,晚上一個人無聊地打發時間的時候,周末逛商場看著別人出雙入對的時候,每次出差在陌生城市裏走來走去可是連個問候的人都沒有的時候……她都會有些許恍惚:按她這個年紀,在一個省會城市裏,年薪十幾萬的女孩子也算是很爭氣了吧?她自己買房,自己養車,自己加班加點賺銀子―她究竟是怎麼一步步踏入“大齡剩女”的行列的?
沒錯,她很忙,忙著報選題編新書做推廣;她的圈子很窄,窄到平日裏接觸的人除了顧小影、段斐之外剩下的都是同事;她的運氣也不好,遇見的相親對象總會有一個致命的缺點讓她覺得無法接受……可是誰也甭指責她許莘挑剔,因為平心而論,既然她已經等了這麼久,就算再寂寞再孤獨再強烈渴望一個靠譜的男人和一段踏實的婚姻,能真的說妥協就妥協嗎?
這不現實。
說到底,她這樣的女子,除了要一個家,也要愛―是因為彼此相愛,才決定一起建立一個溫暖的家。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杜屹北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時,她不可能不動心。
她隻是害怕―她都已經瞻前顧後、謹小慎微地等到今天了,萬一一步踏錯,進入了一個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圍城,她還出得來嗎?
想到這裏,許莘的頭越發劇烈地疼起來。
她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接到杜屹北的電話―事後很久她才想明白,一定是段斐通風報信,杜屹北才能料事如神。
“是我。”杜屹北已經自來熟地把自我介紹都省了,“你在哪兒?”
“我在家。”許莘用手揉著太陽穴,一邊在掛號窗口排隊一邊撒著謊。
“聽說你病了?現在怎樣了?”杜屹北的語氣充滿關心,長久以來被寂寞浸泡得趨於麻木的許莘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髒溫柔地跳動了一下,甚至有點熱淚盈眶。
“還好,就是頭疼。”許莘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幾步。隊伍挪動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已經接近了掛號窗口。
“你周圍怎麼那麼吵?”杜屹北很懷疑,“你到底在哪兒?”
“在家―”話音未落,隻聽得站在許莘前麵的男人大聲衝掛號窗口喊一聲“我掛杜澤裕專家的號”,許莘頓時覺得自己的耳膜被震聾了一半。
電話裏奇跡般地消失了聲響。
許莘晃晃手機,聽見裏麵傳來忙音,納悶地舉起來看看:通話已結束,才三十九秒。
“到你了,快點。”後麵有人催。
許莘哦了一聲,彎腰問窗口裏麵的人:“我感冒發燒,掛什麼科?”
“你不用掛號了,出來!”耳邊突然出現一個祈使句,緊接著許莘便被人抓住手腕拖出隊伍。她手裏攥著病曆驚訝地扭頭―陽光沿側麵的玻璃門一路照進來,灑在杜屹北身上,把白大褂染成了金色。
許莘張口結舌。
杜屹北沒好氣:“你不是在家嗎?”
許莘張張嘴,半晌才說:“祖國是我家。”
杜屹北撲哧一下樂了,伸手摸摸許莘的額頭:“還燒嗎?”
“廢話。”許莘痛苦地揉揉腦袋,“不發燒來這裏幹什麼?”
“來了怎麼不找我?”杜屹北看許莘一眼,見她表情木木的沒有什麼反應,隻好歎口氣,帶她往二樓門診走。隻是手沒鬆,反倒順勢往下一落,牽住許莘的手。
許莘發燒兩天,整個人都燒傻了,過很久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看自己被杜屹北握住的手,使勁往回抽一抽,沒抽出來。再抽一抽……結果杜屹北幹脆把她拽得更近一些:“病了就老實點。”
許莘很氣悶:“杜屹北你放手。”
“不要鬧,我帶你去看病。”杜屹北扭頭看看許莘,“免費的。”
“我有公費醫療,不用自費。”許莘有氣無力,“你放開手,我大學時候的老師說過,男女之間一拉手性質就變了。”
杜屹北又忍不住笑了:“你這老師多大年紀了?教考古的吧?”
“你才考古呢。”許莘嘟囔,“你們全家都是考古的。”
“中醫這東西本來就是從古人那裏傳下來的。”杜屹北認真地點點頭,“也算考古吧。”
許莘氣得沒話說了。
也不知道杜屹北三拐兩拐地究竟帶許莘去了哪個科室,反正許莘隻記得坐診的醫生大約五六十歲的年紀,望聞問切一番後說:“時行感冒,得驗血,看看是病毒性還是感染性的。”
“驗血?”許莘驚訝地看看麵前的醫生,再抬頭看看站在旁邊的杜屹北,“中醫也要紮針嗎?”
“樓下都設發熱門診了。”杜屹北煞有介事地補充,“萬一是H1N1,還要隔離。”
許莘頓時傻了。
醫生看看嚇傻了的許莘,沒好氣地看看杜屹北:“你嚇唬她幹什麼?還有沒有醫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