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外的丹墀,重花雕鏤的錦窗,一片月光如水,投映在寂寞深宮,列殿東閣的一個黃袍男子將手中玉管丹筆憤怒地摔在地上。
緊跟著,桌案上的奏折卷帙都散了滿地,卻聽此人大聲怒斥侍候在左近的太監道:“狗奴才,還不去請趙大人,深夜加急,就是睡了也給朕清過來!”
等到這個太監顫顫巍巍地跑步出走後,此人的威相十足的臉孔恰迎著燈花,恰是宋廷的開國皇帝趙匡胤,他似乎猶嫌怒氣發泄不夠,又淩空自惱地踢了一腳,然後背負雙手長歎道:
“石守信啊石守信,枉朕如此信任你,你卻一再辜負朕的期望,簡直可惡。玄武死士也就罷了,青龍死士乃是絕對的禁軍主力之一,如果天下手擁重兵的節度使都像這般不受節製,妄加動用兵符。
那麼誰都可以假裝被部下逼迫,然後趁勢造反。那朕的天下,豈不是四處都是欲待自立的反臣賊子,那和晚唐末年還有什麼區別!?
現下還有多處地段沒有收撫,這些節度使的兵力不可盡數撤除,那便隻能將威望名高的宿將替換,不然,朕直接削除兵權,以後誰還敢為朕所用?隻是,這必須找個方法而已,在疾還是在緩?
上次秦淮豔會,朕頗費了物資力量去收攏江湖人心,偏生冒出個李虛毅,攪了朕讓他們自相殘殺的意圖,而那兩個行刺南唐國主李煜的刺客,幹脆就逃得下落不明了,真不知趙普當日怎麼舉薦的,。
這還罷了,惡膽比天大的百花樓,以前在涿郡跟朕作對就算恩怨事了,可朕的第二子趙德昭意外被劫持,百般波轉之下,愣是被弄到了名劍城的內劍閣。
內劍閣中類似洪荒的聚元熔爐,可不是誰都能熬得住的,這次無論如何,朕也要派人去名劍城察看情形。哼,花妃仙不是想要借此讓朕找出白衣雪其人麼?
那——嗯,名將幹將一定程度上都是驕縱出來的,索性,石守信派出去為石虎報仇的青龍死士,朕不但不召回,還要加派錦龍會的隱藏高手,讓他務必把李虛毅、白衣雪等人給誅殺掉!”
“吾皇萬歲!陛下深夜召臣前來,不知所為何事?”趙普垂著衣袂,在宮閣殿外恭敬跪拜說道。
趙匡胤將全部思緒回轉過來,略說平身後,拉近距離與他商量道:“朕之前曾過你談過,晚唐末年因為節度使專權導致中央兵力極弱,而眼下五代十六國,亂象紛呈,趙愛卿覺得,朕在七月設宴款待將士,然後趁此將這一層危機給及早解決,如何?”
趙普再度拜服道:“陛下英明,非此不足以穩固江山。隻是,陛下必須要用良田豪宅和美女錢財作為饋贈。這些征戰多年的節度使,無不勇戰天下,極具權謀,但以臣之見,他們所圖的不過是晚年富貴和兒孫滿堂,陛下能夠滿足他們這些必然別無後患了。”
趙匡胤沉吟道:“愛卿所說甚是。自從後周昭義節度使李筠和後周淮揚節度使李重進兩人相繼伏誅後,便是韓令坤也樂於聽命不少,奪權這層事,以朕素年來的聲威,自是不在話下。
還有,錦龍會一統江湖的事情你都布置得怎麼樣了?翟守珣提議的秦淮豔會根本就不曾收到任何效果,朕可先給你提個醒,近年來新生勢力崛起極多,你若再不替朕收拾掉一個超然大派立威,刑部查無頭緒的凶殺案又要增多了。”
趙普點頭說道:“這個不勞陛下擔心,微臣早已製定戰略計劃,某些暗棋布置也快到位,隻需一個契機就可趁勢發動全局了。
另外,微臣聽說,擁兵自立的朗州節度使周行逢患了一種奇症,一旦他身死,其子周保權必然難以抵過張文表的攻殺,那陛下滅掉湖南一帶的勢力便隻在目前。”
趙匡胤點頭道:“朕懂你的意思,那就再耐心等等吧,江湖之事與朝廷之謀本就出自同一層紐帶,豈可分而取之呢,對於已經歸順的門派,你一定要舍得下等的官階品位,能打頭陣就交由他們廝殺去。”
趙普點頭道:“微臣謹遵聖命。”
在他緩步退出宮殿之外,眸子一閃而過地燃上慣然的想法:“奪權往往與廝殺掛鉤,陛下的這次謀劃,隻要我預先打好招呼,加以縝密布置,你絕對能成為一段佳話。
嗯,歌頌是必不可少的,但,以我趙普的智謀,又豈會像司馬相如那般寫些封禪的辭賦,‘杯酒釋兵權’,這名兒不錯,帝王紀事的個中傳奇。”
李虛毅可能做夢都不會想到,他偶意殺掉的石虎,竟成了千古盛傳的“杯酒釋兵權”事件的爆破性因由。自然,他更不會想到,他給朗州節度使周行逢服下的七絕百病粉,竟讓趙匡胤為降伏湖南勢力開啟了勝利之門,還直接導致了極為戲劇的後續事件。
而此時的他,正獨自守坐在房間的蒲團上,虛淡的天光從門外隱然滲入,輕嫋如煙。在誣陷事過的當天夜裏,李虛毅曾跟蹤過葛臨風,但他隻見著後者在密會一個暗袍女子,卻連一絲襲擊報複的時機都不曾有過。
為此,他抽身之後很快選擇了自我閉關,強大自身的武功才是對複仇葛臨風的最有力途徑,何況傲劍十八式本就不是輕易就能學精的劍法,所幸,夢引術在聶娥藥物的改良下,效用頗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