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的,不是嗎?你隻是被你的惻隱之心蒙蔽了眼睛。耶律擎蒼的母親,是南朝人,她在北朝沒有任何的勢力,也無爭權之心。我見過她,也與她懇談過,算是知曉她的為人。但李元淑不同。她身後的李氏家族,就算因為此次的寧王案而元氣大傷,亦不會善罷甘休。她會成為政權鬥爭一枚棋子,包括她的女兒。”
花事七十一
裴淩南悶不作聲,阮吟霄又說,“不過你說得對,稚子無辜。她雖然不能留在母親身邊,但我會保她一條性命,送到平凡的人家去,平平安安地長大。她才四歲,也許幾年之後,會忘記今日的種種,做一個開開心心的正常人。”
“你……找到她了?”
阮吟霄不語,隻是點了點頭。
裴淩南終於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心狠。”
“不是我不心狠,是我見識到了母親的力量。女人,一旦有了想要拚命保護的孩子,就會有不同於平日的堅韌,這一點,我很佩服。”阮吟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你知道嗎?你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這樣對我笑過了。”
裴淩南一怔,斂了笑容,“你該走了。”
“小南,在你的心裏,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這很重要嗎?”裴淩南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你太能算計,我們每個人都在你的棋盤上。你的棋盤隨時會有新鮮的棋子,誰都不知道哪天會突然被你舍棄,哪天會為你所用。”
“小南!”
¤思¤兔¤在¤線¤閱¤讀¤
“你聽我說完。我知道你能找出一堆道理反駁我,你懂得比我多,我說不過你。你讓皇上出麵撮合楚荊河和秦書遙,楚荊河早晚會知道他承了你的意,你便不動聲色地拉攏了人心。還有趙康,我曾經聽越香淩說,你去過趙康住的那個客棧,你們見過麵,是不是?”
阮吟霄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著裴淩南。裴淩南自嘲地笑了笑,“你別忘了我是你教的。縱使你用什麼棋子我不知道,但你出棋的套路,我心中還是有數的。不過若說為官當政,一點手段都不用,那是不可能的。這不是對錯的問題,是立場的問題。所以不要再問我你是怎樣的人,你在我心中怎樣,不會影響你的仕途,也不會改變我們的關係。你是我的恩人,老師,僅此而已。”裴淩南抬手,示意阮吟霄可以走了。
阮吟霄忽然走到床邊,擒住裴淩南的手腕,強迫她與他對視,“你以為你選的人,有多好?”
裴淩南笑,笑得前俯後仰,反倒讓阮吟霄不解。她說,“最開始,他並不是我選的,而是你替我選的,丞相大人。”
阮吟霄立時無言以對。
他其實說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他知道無可挽回,他也不是在挽回什麼。隻是每每看到她跟趙顯的夫妻情深,心中有一個地方就會隱隱作痛。幻想那個攬著她的男子是自己,幻想她在對自己撒嬌嗔笑。每當這個時候,內心就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湧上來,他思索了很久才知道,那情緒,叫後悔。
但是世上,沒有後悔的藥。他不能回頭,也不會停下腳步。
裴淩南再回到上京城,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街道,行人,雪,與記憶中的都沒什麼不同。可能是看的人的心境,大大不一樣了。昔日的沈府已經重建,如今是她的府邸,不見了很久的雙雙,在府中跪等著她。
這個女孩,當初是南朝的細作。如今,是趙顯的探子。在這次南北聯手,鏟除寧王的行動中,充當信使。雙雙有很多的身份,甚至仔細聯係起來,當初到府庫來請裴淩南去永福宮的那個宮女,甚至也與雙雙有幾分相像。
裴淩南自嘲地笑,自己這枚棋子,早不知道是誰手中的了。
“起來吧。”她抬手,雙雙站了起來,“皇上交代說,夫人有了身孕,不能太過勞累。夫人今天想吃什麼?”
“隨便吧,”裴淩南想了想,“你會做醉排骨麼?”
“那……那個還是沈將軍做得最好。”
裴淩南歎氣,“是啊,當初天天都能吃到的時候,並未覺得多好吃。那之後許多年,當再也沒有人能做出那種味道的時候,我才開始懷念……皇上還說了什麼?”
“皇上說,夫人如果問起公主和皇子,就轉告您,他們都很好。現在皇上已經回到金陵,動手處理國事,太子被罷黜了……”
“之後呢?”
雙雙麵不改色,“應該是被遣送回原先的封地去了。”
裴淩南點了下頭,到底是親叔侄,縱然趙康有錯,也不會有生命的危險。她又問,“皇後呢?”
雙雙這下有些犯難,猶豫著開口,“皇後她……她不在了。皇上宣布國喪,把她葬進了皇陵裏麵,又封翁大人為安國公。這次澶州會盟,翁大人功冠朝臣,若不是他主戰,還不知太子那個糊塗蛋會不會遷都呢。”
“翁大人之節,確實令人敬佩。然而樹大招風,隻怕他於南朝朝堂,亦會變得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