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劍尖,直抵著他。他反倒是笑,笑的暢快,

眸色卻沉沉地,隻是往她的心裏鑽去。

劍,對著了他的心,用力地刺了下去。

血,濺了出來,從心底裏打開來的,結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誰堪共展鴛鴦錦,同過西樓此夜寒?

鴛鴦錦上,卻原來,淋漓的都是血。

一殿上,皆是淋漓的血,掙紮著的,

都是命,血浸透了的命。

死了的,也沒死。

活著的,也未必活著。

抵死纏綿

作者:我醉欲眠君且滾

情引

一)

月如鉤。風月如畫。簾外時光正好。簾內人已老。

西樓夜寒,簾內人老,那床上鴛鴦錦卻嶄新依舊。

鴛鴦錦嶄新如昨,可惜有人不見蹤跡。

誰堪同展鴛鴦錦,同過西樓此夜寒?

早就知道,從來人年紀大了,便往往停滯了身體,無論如何沐浴清潔,身體,總將散發出死亡的氣息,仿佛是來自上蒼的死之神烙於額頭的印記。那是一種無害卻慘白的氣息。而頭腦,往往更為敏捷。正如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常常看見有些老人,眼睛已然昏花,耳朵也早已聽不清,然則他們卻總能提前感知,捕獲外界細微的聲響。她們的頭腦,沒有因為蒼老而變得遲鈍,他們總是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回憶往日的美好。然則,那些好時光,總是短暫的像一個美夢,流光容易把人拋閃了;眨眼間,現在,我都已經六十多歲了。

有徐迂的涼薄的香,心香在殿腳上的博山爐內,迂回輾轉,終究成灰。

心字已成灰。我倚靠在雕欄床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排著那紅骨細灑金、金釘鉸川扇兒,偶有了淡淡的光影,映得那扇上斑斑駁駁,扇骨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兒,原是用久了的物件。當初,多少日子裏,隻是坐著了,滿肚子相思無處安放,一響半時的搖著扇兒,又或是將扇子收攏了來,隻是格格地咬著扇子骨,仔細打發光陰。

這時間,卻又偏偏過的快了。怎麼恍恍惚惚地,相思了一輩子,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真真叫人覺著了寂寞。

不提防,倒是身邊伺候著的女官鄭芊枝道了一聲,“我瞧著娘娘總是不展愁眉的,到底有什麼心思解不開?”那女官也才十六歲,是當朝鄭嬰鄭郎中的三女兒,名叫鄭芊枝,前不久才進的宮,一切禮儀尚未學完,這時倒露出迷惑的微笑,像一頭稚嫩的小鹿,圓圓的眼睛裏流露出數不盡好奇與疑問。“依著我說,皇太妃娘娘什麼都有了,難不成還有什麼怕的,擔憂的?”又是一句趣話兒。

我輕輕移了一下流蘇靠枕,水精簾裏頗黎枕,幾曾暖香惹夢鴛鴦錦?手依舊是握著扇,半敲著床,暗自道,也罷,我都已經做到了皇太妃的分上了。雖然當日未能替先皇誕下一男半女,可九王爺惠卻是我一力保舉而登上皇位的。而這個皇太妃的權位,也差不多已經是一個女人所能獲得的最大榮耀與權勢了。錦衣玉食,高樓玉宮,我的一生,似乎沒什麼不滿足的。

那我,又怕什麼呢?

時光已經隔得遠了,但當年除了皇帝,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豔色寵冠六宮,權傾朝政數十載。今時今日,九王爺趙惠也六十多歲了,他登基四十多年,他對我這個皇太妃尊敬如昨,即便連惠的皇後,亦須賣我幾分薄麵。可是我卻再無心理會那些後宮情事、權利傾軋,見的多了,自然就累了。

累了,便免不了想找個地方躲一躲。我隻想躲在碧宛殿裏,看殿前碧池,蓮葉接踵;看輕舟起,蕩一生碧波;想起年輕那時候,扣舷得新詩,茶煮桃花水,依稀有一個人,白衣楚楚,眉目如畫,清清雋雋地在眼前。我就這麼抱著回憶,慢慢的數著時光綠了芭蕉紅了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