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李清章據說與九王爺私交頗好。怕不得是老爺輾轉拜托了他向九王爺尋關係呢。可惜皇上聽了奏請,依舊是龍顏不展,斥了回去,說是小姐自來忤逆上意,且在冷宮內好好呆著罷。”

“這倒也是,當日我所做的,便不是皇上,但凡有氣性的人,也隻怕氣得了不得。又何況是皇上他?倒是九王爺替我說情,卻真是奇怪了。父親一向性子疏懶,再者,我們出身寒族,也無什麼雋友親戚之類,父親是從來不和這些同僚們攀談關係的。現在我出了事情,一時間哪裏找得到人疏通,更何況還是天湟貴胄。也罷,在這裏呆著,也未必不是福氣。”

正細細談著,不妨門已輕開,走進一人。

“桃葉姑娘。”回首,是一張少年人憨直的笑顏,明淨透徹,像是這七月裏的天空,清如藍色水晶。

在冷宮裏的這二個月來,我也曾想過可能會有人來看我,比如皇上回心轉意,比如殿前高公公帶來些宮內的消息,比如縈族君王的慰問,比如趙啟的解釋。是了,我心心念念的,永遠是趙啟。也許,我終歸是盼著他來見我一麵的,即便再有多少事情,我也總是想當麵與他說清。可能愛一個人,心好像永遠不會死,即便負了、欠了,受了再大的傷害,最後也終究化作了心頭刺、眼中釘,牢牢地霸占著你的心,叫你一輩子記憶如新,反複思量。

然則,即便我無論怎麼想,也料不到會是他。

噩夢成空 • 嫣然

發蜿蜒,似流泉……衣翩迭,仿輕蝶……冷雨恍惚一夢,淅淅瀝瀝,擊碎昭陽夜影,幾度沉淪,分明看不清這故事的結局。可那樣空曠的殿堂內,竟又偏偏是一大片的黃,暖澄澄地。千燭競燒,黃如金,是宮製的黃蠟,混以金箔銀粉。點燃的是繁華,卻照不亮人心裏的暗。她的臉一向是輕白而如霜雪,卻在這暖黃金中,如飛了金的觀音菩薩,影沉沉的大眼睛裏躲著妖魔,是心魔;那粉紅的小嘴唇,仿佛腫著似的,誘惑無常。桃葉……

縞袂扶風纖影寂,寒霜侵骨錦心憂。姍姍而來,姍姍邇去。幻影成空幾許,好似麵前又浮現出母親的容顏,烏黑而潮濕的發,像是綿粘的藻類,胡亂地勾結在臉上,她站在窗子外,任由了那細細密密的窗櫊,將一張雪白的臉,劃的支離破碎。

眼微刹,仿佛在這樣的金沙般的天地世界中,影影曈曈,分明又是謝君生的笑顏,燦爛若星,仿佛是二十歲的青衫,恰狀元門第天子門生,走馬禦街、宴賜瓊林,風流紅袖樓頭笑召。

是耶,非耶,恍惚金色雕龍蠟燭淚中,淡淡然,又是父皇的容色,仿佛就是行履匆匆間,卻拐過一條轉角,在廊簷下,猛然裏撞見了翻卷著的纏枝大朵菊花,一絲絲一縷縷的倒垂金絡,金黃色的濃厚的讓人眩暈。

耳畔隱約著有人在笑,尖利的聲音,反反複複,似遠還近,冷冷地衝擊著我的耳膜,仿佛在嘲笑著,你算盤打得太仔細了……始終不肯冒失……江山在握,美人入懷……你還知道你是誰?

仿佛是滴溜溜地打了一個旋,她倒在冷冰冰的大穿衣銅鏡上,我緊緊地匍匐在她身上,像是雙生並蒂的蓮,那鏡子在刺眼的黃色裏亮堂堂地,就像是片火,熱騰騰了霧氣,仿佛我們一起,深深跌到了鏡子裏麵,另一個昏昏的世界裏去了,涼的涼,燙的燙,野火花直燒上身來。

懷中的人,到底是誰?

像是桃葉,像是母親,像是謝君生,像是父皇……一霎那,肌體上是密而細的齒紋噬痕,像是四月間漂浮在空氣裏的細碎櫻花紅瓣,在欲海沉淪中,瀲灩成血色般的情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