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深一邊往嘴巴裏塞著沙拉,一邊點頭:“第二呢?”
“第二,下午安諾特集團有重要人物過來查看三場秀的準備情況,皮阿諾先生因此而放棄了午餐,同時暗示我最好五分鍾之內回到樓上。”
葉深深愕然,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鍾,再看看自己還沒動過的三個麵包和煎蛋,簡直呆住了。
阿方索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塞入口中,拿起自己的水:“再見。”
“等……等等我!”葉深深扒拉掉最後一口沙拉,把煎蛋折了一下塞進嘴巴,然後左手一個麵包右手一個嘴巴裏再叼一個,衝了出去。她的速度如此驚人,以至於在衝進電梯廳的時候,電梯門尚未徹底關閉。
最後一秒她擠了進去,並差點撞在正中間的一個男人身上。對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避讓了一下,嫌惡地微揚起頭。
“抱……抱歉……”葉深深一說話,嘴巴裏的小麵包頓時掉了下來。她趕緊抬手接住,狼狽不堪地抬頭一看,站在那男人身後,正擺出顏麵抽筋模樣的,正是皮阿諾先生。
葉深深心中頓時閃過震驚的光,回頭再一看使勁貼著角落的幸災樂禍的阿方索,明白這個差點被她的小麵包玷汙的男人,必定就是安諾特集團過來巡視的重要人物了。
運氣要不要這麼不好……
葉深深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她戰戰兢兢地抬頭,偷偷看看這位先生的表情。
果不其然,非常符合時尚界的審美。棕發,灰綠色眼睛,男模一樣完美的身材,男模一樣俊秀的麵容,男模一樣銳利的目光,男模一樣麵無表情、俾睨眾生的神情,隻是明顯地帶著一絲鄙夷。
這種可怕的氣壓……幸好安諾特下麵的牌子夠多,像這種人應該一年到頭也不會來幾次才對。
要是經常麵對這種人,心髒病高血壓全都不是事兒啊!
葉深深忽然想起沈暨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他說,不喜歡安諾特集團,因為,那裏有討厭的人。
像這種人,估計也是讓沈暨這麼好的人都會討厭的類型吧……
在電梯上升的短短時間內,葉深深拚命地縮著身子,竭力貼著牆壁遠離那個綠眼睛,然後把嘴巴裏銜著的小麵包努力往裏麵塞。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綠眼睛旁若無人地大步走出了電梯。
緊隨其後的皮阿諾先生,在出電梯時看看兩腮鼓鼓、雙手還各攥著一個麵包的葉深深,翻了個無奈的白眼,走掉了。
葉深深努力地吞下了口中的小麵包,趕緊追著阿方索問:“那個人是誰啊?你認識嗎?”
阿方索給了她一個和皮阿諾先生一模一樣的白眼,走掉了。
好吧……反正像她這樣的小嘍囉,也不至於因為吃個小麵包就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吧。
葉深深在口中默念著顧成殊告訴她的話:“我隻是來鍍金的,心態放寬,態度放平……”
幾口幹掉小麵包後,她擦擦手和嘴巴,投入到了奮鬥中。
龜縮在小房間裏幹自己的事情,一下午過得飛快,等她從堆積如山的配飾中抬起頭的時候,也快到下班時間了。
她揉著酸痛的眼睛抬起頭來時,剛好看見逆光的門外站著一個身影,那人走過門口,見她正在裏麵忙,便靠在了外麵的毛玻璃上。
盯了一下午,眼前一片模糊的昏黑逆光,葉深深瞥見那人挺拔而又頎長的身材,腿長得讓人感歎胸部以下就分叉的比例,既有別於模特們的纖瘦,又完全迥異於街上的普通人。脫去了外套後稍為緊身的法式襯衫,每一分寸都契合無比地勾勒出身體的利落線條,讓她自然而然地覺得,這麼完美的身影,隻可能是沈暨才有,大約是他來接自己下班了。
所以她用中文說了一聲:“沈暨你真好,這麼早就來接我。”
他靠在外麵,沒應答,也沒進來。
葉深深繼續埋頭在衣服上裝飾配件,在大腦一片混沌中忽然想起今天在車上曾經想過的事情,便低頭說:“對了,上次在夢裏說喜歡你的事情,我們都守口如瓶好嗎?就當作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透過昏暗的毛玻璃,她可以看見他靠在玻璃上的身影,黃昏的夕陽將他暈染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他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她的話語。
葉深深見他不說話,便又說:“因為……要是被別人知道了,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他依然沒說話,葉深深有點詫異地抬頭,發現玻璃門上的他聽若不聞,隻微微偏過頭,在外麵抬起手,漠然地整理自己袖子上的一點閃亮藍色。那是法式襯衫上的金綠貓眼袖扣,在陽光的反射下,隔著毛玻璃閃出奇異的光彩。
那個男人微微偏過頭後,被日光打在毛玻璃上的麵容輪廓,讓葉深深終於辨認出來,那不是沈暨。是一個五官輪廓比他要深邃許多的男人,並不是東方人的模樣。
她頓時驚得放下手中的東西,向著門口走去。
然而他已經走開了,穿過了空蕩的走廊,葉深深隻看到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那棕色微卷的頭發和高大的身材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看起來,好像是那個在電梯裏對她的醜態不屑一顧的、安諾特集團下來視察的人啊!
為什麼……為什麼在一瞬間,覺得他和沈暨好像。穿衣的風格,走路的姿勢,甚至體形保持得都好像。隻是沈暨溫柔如春水,而這個人卻冷冽如寒冰。
葉深深緊張地站在門口,驚惶地回想自己剛剛所說的話。
應該沒問題吧,她說的是中文,法國人應該聽不懂。即使懂中文,她所說的那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又能代表什麼?
葉深深想著,慶幸中文被譽為最難懂的語言,拍著胸脯鬆了一口氣。
所以他一聲不吭地走了,估計還以為是個怪人在裏麵自言自語吧。
等她回過神來,目光掠過走廊另一側時,卻發現沈暨已經站在電梯口,也不知在那裏看她多久了。
她不覺有些羞澀,說話也有點結巴了:“沈暨,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